一个中国留学谢菲尔德新生的见闻与思考
编者按：欧洲第二波新冠肺炎疫情来势凶猛，各国相继宣布二度封城。10月29日，英国开始实施禁闭新规，从10月29日至12月3日，当地所有非必要业务都将关闭。“封城令”下，英国的经济与民众的生活会受到怎样的冲击、面临困境如何应对，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为了让投资者更深入、更真实地了解疫情笼罩下的英国现状，为其交易提供最新的“基本面”信息，期货日报特邀目前正在英国谢菲尔德大学读博士的中投期货研究所前分析师姜云超，撰写此文为读者“答疑解惑”。
10个小时的飞行后，当海航的留学生包机开始跨越英吉利海峡，当机组的空少空姐们穿上了白色的防护服，戴上了N95口罩和防护面罩，发麻的头皮开始提醒我，事情或许比10个小时前的想象更严重。 在英国的所见，大致是从飞机即将降落的时点开始的。海航留学生包机的起降城市分别是中国的重庆市和英国的曼彻斯特市。 飞机着陆前，机舱内的最后一次广播是来自中国驻曼彻斯特领事馆的，大意是希望同学们能够平安、顺利完成学业，在英国遇到紧急情况，可以第一时间联络中国大使馆，使馆的工作人员会第一时间保障中国公民的安全。这条暖心的广播，触动了飞机上很多同学的心。 ■并不忙碌的机场，“乐观”的英国民众 曼彻斯特是英国第二大城市，但是凌晨6点的曼彻斯特机场乘客并不是很多。候机大厅里零零散散的自由呼吸的乘客，机场外停车场数量不多的汽车，热闹程度即使是与凌晨的重庆机场相比，也是相去甚远。入境的时候，学生们整齐地戴着口罩和手套，还有些穿着防护服戴着隔离面罩，中国机组人员则是全员身着防护服。 搭乘包机的学生去往英国的23所大学，最北面的纽卡斯尔大学临近苏格兰，最南面的普利茅斯大学临近英国的南部海岸线。学生们取完行李，从机场出来，在海航和各个学校接机人员的指引下，步行大约10分钟到达机场附近的火车站。在火车站的大厅中，每个大学都有固定的位置集合本学校的学生，登上开往各个学校的免费大巴。大巴车通道两侧的座位只允许各坐一个人，司机全程佩戴手套和口罩。 大巴车沿着城市主干道前行，天色逐渐亮起，远处山脚下连绵的牧场中可以看到大片的牛羊。路边渐渐出现了晨练者，车也逐渐密集；一些酒吧刚刚准备打烊，一些餐厅刚刚开始一天的营业。随处可见的疫情警示牌前，当地居民相互打着招呼，看着报纸，喝着咖啡，有说有笑。英国的第二轮疫情，正是从利物浦开始，一路向东席卷了曼彻斯特，最终吞没了英国中部的谢菲尔德、伯明翰和诺丁汉等城市。 ■自由的自我隔离，实中有虚 根据英国政府的规定，从中国抵达英国的人员需要进行14天的自我隔离。这期间，自我隔离人员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例外情况包括：紧急疏散（例如火警）以及在指定的户外范围内短时间吸烟。并且要求，在上述例外情况中，必须与他人保持两米的社交距离。如果自我隔离期间需要食物和必需品，可以联络邻居或者所住公寓的管理团队。 当地的政府和警方对于自我隔离的态度基本上是以自觉为主，即他们不会主动去检查自我隔离人员是否在室内，不会主动去核查室外活动的人员是否在自我隔离。公寓的管理团队同样不会核查进出公寓的人员是否处于自我隔离状态，但是从公寓管理网站或者手机应用上发起的诸如室内设施维修这类的需求会被拒绝。当然，如果被送餐人员或者快递派送人员发现没有在室内自我隔离，也就是没有及时接收外卖和快递，公寓可能会通知当地警方，违者将被处以至少1000英镑的罚款或者更加严重的处罚。 ■超市货品充足，配送时间延长 疫情期间，在超市内购物依然是十分方便的。据观察，无论是坐落于市郊的较大的TESCO超市，还是位于市中心、以出售冷冻食品为主的Iceland超市，均未出现货架被买空、供不应求的情况。在TESCO、M&S和Sainsbury这样的大超市中，蔬菜、肉类、牛奶、日用品和酒类的供应十分充足，没有出现某些品牌或者较低单价的卫生纸被购买至断供的情况。TESCO的卫生纸货架旁倒是经常竖立一块牌子，上面书写着“卫生纸供应充足，但是每位顾客限购5包”。 英国没有较大的超市配送平台，如果需要超市配送，需要在超市自己运营的官方网站或者手机App上预约配送时间，并下单支付。以TESCO为例，超市配送的费用是每次3英镑，如果购买金额超过一定数量，大概是40磅，超市会减免配送费用。 超市的配送时间需要在下单购买的同时在网站上预约，时间区段以4个小时为一个单位，如8点至12点、9点至13点。最晚配送时间是晚上11点。根据TESCO网站显示，11月14日当天，在谢菲尔德，最早可以预定到的配送时间是11月25日，相距11天。然而英国本轮封锁政策执行之前，最早可以预定的时间大约是3天之后。相比之下，配送时间显著增加。 ■外卖相对价格较高，可为补充 外卖在谢菲尔德发展得比较慢，一般分为店铺自行配送和Uber统一配送两种。大多数中式外卖都是店铺自行配送，Uber平台配送的店铺主要涵盖比萨、肯德基和麦当劳这类快餐。一般外卖都是开车配送或者是外卖配送人员骑自行车送货，这一方面是因为谢菲尔德的道路以上下坡为主；另一方面是因为城市人口只有73万，外卖数量不大。 外卖费用方面，两种配送方式差异不大，以谢菲尔德的外卖平台Hungry?Panda为例，一般菜品的价格在8磅至15磅之间，折合人民币大概在70元至140元之间（以英镑兑人民币汇率9计算，目前汇率大约在8.7，下同）；某些菜品，例如烤鱼和麻辣香锅的价格会超过20磅，约合人民币180元。起送价格一般为10磅，配送费用2磅左右，近期很多商铺还推出了免配送费的活动。 ■物价水平稳定，生活质量变化不大 从超市出售的商品来看，相对于中国的饮食习惯，英国的饮食构成相对简单。超市售卖原始食材，如蔬菜和水果等，此类区域占比不大；面包、奶制品、酒类和酱类（如番茄酱、蛋黄酱）占比相对多一些。区域占比最大的还是初加工食物，例如冷冻比萨、冷冻的调味肉类、切配好的冷冻蔬菜、各类微波食品和各类罐头食品。这些也是当地人的主要采购目标。英国厨房的主要烹饪器具有微波炉、烤箱、汤锅和煎锅，配合这些种类丰富的初级加工食材，完全可以将普通的一家三口一餐饭的烹饪时间缩短到30分钟左右。这些初级加工食材的保质期较长，一般的冷冻食品约2星期，罐头类的保质期甚至达到了3年，如果超市能够持续保证供应这些食材，即使疫情进一步恶化，一般家庭的饮食质量也不会受到大的冲击。 这里以一个极端的情况为例估算当地民众每月的收入和支出情况。根据英国政府规定，留学生每周最高的兼职时长为20小时，一般的英国民众每周工作时长约为40小时。英国政府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为每小时9英镑，以此为基础，算下来相当于留学生每周的收入为180英镑，约合每月770英磅。在谢菲尔德，能够见到的学生公寓，一间卧室的最低价格为每周80—100磅，房租包含水电，约合每人每月430英镑。这类公寓为独立的卧室，三间到四间卧室共用一个客厅和厨房。两居室（约60平米）的非学生公寓，加上额外的水电网络等费用，月租金在1000英镑左右，两人合租约合每人每月500英镑。按照上述收入和房租计算，除去居住之外的收入还剩余至少270英磅，也就是每天的食物限额是9英镑。 极端情况下，每天的9英镑限额完全可以在超市中很好地解决。TESCO超市有一种3英镑的套餐，涵盖一份主食（一般是一份三明治或者冷冻意面）、一份小食（一般是沙拉、炸鸡或者薯条）外加一瓶饮料（可以选择一瓶500毫升左右的碳酸饮料或者300毫升左右的果汁）。而且，这种3英镑套餐的热量供应充足，种类选择比较丰富。 根据2019年英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英国全职雇员的周工资中位数为862英镑。因此，考虑到增加的失业率和政府的补贴和福利，疫情不会严重影响到一般英国家庭的基本饮食和居住需求。相对富裕的收入，可以满足穿衣和出行的需求。 ■棉布口罩是积极防疫，还是应付要求 英国的纬度较高，冬季的日照时间相对较短，大约下午4点便是傍晚。下午2点左右开始，谢菲尔德街边的行人就开始变少了。4点日落之后，即便是市中心的市场和步行街，目之所及行人也不算多，绝大多数路边的巷子都是空的。 新的封锁政策执行期间，除了超市、包含食品的综合商店、小的食品店以及一些只有外卖的餐馆还被允许营业，其他的店铺都是闭店或者只提供网络销售的状态。幽暗的街灯和关闭的商铺，隐隐透露出一丝凄凉。街上的当地人中，多数的年轻人依然不佩戴口罩，倒是绝大多数的老年人都会坚持戴着口罩，甚至还时不时地捏一下口罩的上沿，让松下来的口罩再贴合得紧实一些。室内和封闭的公共场所中，基本上所有人都佩戴着口罩。城市中的轻轨和公交车都会至少开着一扇窗户，乘客也被要求以较大的距离间隔就坐。当然，不戴口罩时不会被允许搭乘这类交通工具的。 口罩、酒精喷雾和含有酒精的消毒液比较容易买到。商店出售的10只一包的医用外科口罩价格约为5英镑。N95口罩目前没有在实体商店中看到，但是在亚马逊等电商平台可以买到。10片装的N95口罩最低售价约为20英镑，约合人民币15元一只，价格相对较高。这些口罩大多数都是由中国的厂商生产的。 相对于普通医用口罩和N95口罩，在谢菲尔德，绝大多数街边的英国人佩戴的都是棉布材质的口罩，学校的接机工作人员派发的也是这类口罩，甚至政府的工作人员和学校的教师佩戴的也是这种口罩。在实体店或者网店中，可以买到各种品牌各种图案的棉布口罩，诸如耐克、Puma这类运动品牌也在生产和销售这种材质的口罩。在英国较大的体育用品网站上可以看到，这类口罩单价最低也要5英镑。 ■新的国家限制政策，民众的自由生活 自11月5日开始，为了迎接圣诞节和新年，整个英国进入了全新的封锁状态。英国政府网站中公布的长长的封锁要求，体现了政府对于疫情控制的极大决心。要求细节中的各种例外情况，给了英国民众一定的自由。但是这些自由还是缺乏明显的范围，例如其中一条比较有趣的bubble（气泡）条款规定，每一家的每一个人，只能和另一家的其中一人组成固定bubble。封锁执行期间，只有在同一个bubble中的人才能相互拜访，相约出门。初看起来，这种气泡有助于锁定民众的接触网络，防止病毒大面积扩散，但是实际执行起来，至少在谢菲尔德，看不到气泡存在的痕迹。 相较于街边英国民众喝着咖啡轻松交谈，似乎只有冷冰冰的数字一直在提醒着大家，严重的疫情正在席卷整个英国——死亡人数创欧洲新高，日均新增感染人数25000人以上。工地上吃着麦当劳喝着咖啡哼着歌的建筑工人不会感觉到疫情的可怕，站在酒类商店门口一边聊天一边小酌的年轻人不会感觉到疫情的可怕，球场上打着篮球踢着足球的学生们不会感觉到疫情的可怕，公寓中听着音乐跳着舞喝着酒的人们不会感觉到疫情的可怕。能够体会到疫情可怕的，有忙碌的医生们，还有亟待诊治的病人们。数据显示，等待诊治和手术的患者中，最长的等待时间已经超过了52周。全面的医疗保险可以减轻病人的经济负担，却无法减少就医的等待时间，无法延缓病情的恶化。 最近，大使馆和学联的工作人员持续提醒留学生们防范电话诈骗，注意个人防护。数据中的英国疫情和生活中的英国抗疫，好像不是描述同一件事情；在留学生和英国人眼中，疫情似乎有着巨大的差别。不可否认的是，多数民众是在积极地抗击疫情，但是社会制度和民众的意识形态，注定了严厉的限制政策无法在一部分民众中彻底执行。或许，有效的疫苗才是大家心中唯一的明灯。当然，还有时间。 愿所有人健康，平安！
编者后记：姜云超，2010年进入期货行业，曾就职于中投期货研究所，负责PTA、动力煤和乙二醇的研究工作，充沛的专业知识、丰富的行业经验、扎实的文字功底和流畅的表达能力使其撰写的市场分析报告深受好评。这次，受邀为期货日报读者写下了6000多字的疫情下的英国生活实录，并专程冒着疫情风险拍下了许多现场图片，当编辑赞叹“这文字真是冒着生命危险写下”时，他却只说了一句话——“习惯了，以前写品种分析报告时大多会到实地调研，因为这样写出来的文字才更有说服力”，最后还补充说，这次“出镜”是刚刚下课请同学帮忙拍的，“发型有点土，是媳妇拿理发推子推的，这边剪头发太贵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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