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糖业困局 靠“人治”还是靠市场？

目前，国内糖市正值2017/2018榨季的压榨旺季，市场需求迎来了春节前终端备货采购的高峰期，购销两旺本应早早地出现，但当前的国内糖业发展态势却不尽人意。普通蔗收购价每吨500元，达到了农民的心理预期，让广大蔗农的收入提高，但甘蔗糖分低、出糖率降却让制糖企业苦不堪言。与此同时，以玉米淀粉糖为代表的替代品大量挤占市场，让国产糖在市场销量、价格等方面丢盔弃甲，国内食糖产业的发展遇到了瓶颈。未来甜蜜的事业如何重振，是靠政策还是靠市场？
　　单产高、蔗价好——农民心欢喜
　　近日，期货日报社记者深入广西南宁、来宾、柳州、崇左等甘蔗主产区，走进田间地头采访了部分正在砍收甘蔗的农民、甘蔗种植大户。从对部分产区甘蔗长势、产量、质量等实地调研的情况来看，虽然当前广西地区出现了近年来少有的阴雨低温天气，影响了甘蔗糖分的进一步提高，但由于在本榨季甘蔗生长的大部分时间内，产区天气条件利于甘蔗生长，这使得单产有了较大幅度提高，为广大蔗农增收打下了基础。
　　柳城县马山镇的一位蔗农告诉记者，自甘蔗种上以来，当地天气基本上是风调雨顺，没有像往年那样出现持续干旱少雨或台风天气，大部分甘蔗长势较好，株高达到了2米以上，株径也比往年增加很多，甘蔗单产普遍由去年的5.2—5.3吨/亩提高到了当前的6吨/亩。
　　从本榨季广西甘蔗种植总面积来看，与往年相比，增幅高于市场预期，主要原因是近年来持续提高的甘蔗收购价引导农民不断扩大种植面积，同时部分产区种植的柑橘等果树出现了较为严重的虫害，导致农民大面积改种甘蔗。另外，地方政府通过发放补贴等措施鼓励农民减少桉树种植等也有利于甘蔗面积的扩大。有关民间机构公布的数据显示，今年广西甘蔗种植面积在1200万亩左右，比官方机构公布的数据1140万亩有所增加。种植面积扩大，单产提高，预计本榨季广西甘蔗总产量增幅较大，蔗糖产量有望高于以往榨季。
　　“今年甘蔗单产高，加上普通蔗糖厂地头收购价达到了500元/吨，品种蔗收购价达到了520—530元/吨，这让种植甘蔗比往年划算。”来宾市凤凰镇黄安村的曾姓蔗农告诉记者，本榨季他家种了20多亩甘蔗，预计能收获100多吨甘蔗，去掉成本可以净挣3万元左右。记者实地调研发现，曾姓蔗农用来种甘蔗的土地为沙土地，这类田地保水保肥效果较差，这不利于甘蔗单产提高，估计他家的甘蔗单产在5.5吨/亩左右。
　　目前，在广西地区农民种植甘蔗的主要生产成本是人工费用支出，主要是砍收甘蔗的人工成本一年高过一年，如今年砍收1吨甘蔗的成本已达到了100—140元。究其原因，主要是现在农村青壮年劳动力缺乏，加上今年来自越南的劳动力人数大幅下降，这让种植甘蔗的人工成本高企。
　　记者在多地调研发现，当前砍收甘蔗的主要劳动力是45—65岁的妇女，一般情况下是由两个或数个青壮年男劳动力带领揽活，其中青壮年男劳动力主要负责从田间搬运甘蔗，女劳动力主要负责砍收甘蔗。
　　综合记者在广西南宁、柳州、来宾、崇左等蔗区的调查情况分析，除去各种成本，再加上制糖企业与地方政府给予的各种补贴，本榨季广西种蔗农民普遍增收，农民种植甘蔗的收益在1200—1600元/亩，大部分蔗农对当前的甘蔗收购价与种蔗收入满意，未来继续种植甘蔗的愿望较强。
　　糖分低、出糖率降、售价跌——制糖企业受困
　　甘蔗单产与收购价双双提高让广大蔗农开心地笑了，但却让制糖企业愁眉不展。
　　自2017/2018榨季在去年11月开榨以来，广西的很多制糖企业遇到了甘蔗糖分不高、出糖率下降等问题，同时糖价的持续走低和新糖销售不旺不但影响了企业的生产效益，而且增加了企业的资金筹集压力，部分上市糖企发布的2017年财务报告更是预亏严重。
　　1月29日，南宁糖业(7.20 +2.13%,诊股)发布2017年业绩预告称，受2017年四季度食糖价格下跌、销量减少，以及对外扩张投资费用增加的影响，南宁糖业股份有限公司2017年严重亏损。2017年，南宁糖业预计实现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亏损1.85亿至1.94亿元，较上年同期下降1075%—1122%，上年同期为盈利1897.99万元。对于2017年亏损的主要原因，南宁糖业表示，2017年四季度食糖市场价格下跌幅度较大，导致全年食糖毛利率下跌了约4个百分点，公司主营产品食糖销量较上年减少约17万吨，年末库存食糖同比增加，食糖销售毛利未能覆盖全年期间费用。与此同时，2017年政府物价部门制定的甘蔗收购价格同比上年上调，造成主要原料甘蔗的成本上升，食糖毛利减少。此外，公司近年来对外扩张与投资，自有资金出现不足，公司增加借入了有息负债，使得财务费用增长较大。这些原因导致2017年净利大幅下降以致由盈转亏。
　　记者在广西甘蔗主产区的调查情况显示，除了原料生产成本抬高、糖价下跌、销售下降让制糖企业举步维艰以外，本榨季甘蔗糖分低、出糖率下降也是令制糖企业陷入困境的主要原因之一。
　　自去年入冬至今，广西多是阴雨低温天气，加上部分甘蔗产区昼夜温差不明显，部分地区如桂北地区甘蔗的成熟度不高，使得甘蔗糖分受到影响，不利于制糖企业提高生产效率。
　　广西气象部门发布的信息显示，今年1月份广西很多蔗区出现了低温天气，部分产区还出现了冰（霜）冻天气，虽然冰（霜）冻天气在大部分蔗区持续的时间不长，如未对桂中南和桂西南蔗区的糖料蔗产生冻害，但对宜州、柳城、鹿寨、柳江、柳州和象州等地的部分蔗区形成了轻度冻害，这不但会让甘蔗产量受损，而且还会让甘蔗糖分受损约0.2%—0.5%，个别冻害可能达到中度以上等级的甘蔗糖分损失在0.6%—1.5%。
　　记者在两家糖厂调研时了解到，截至1月31日，本榨季两家糖厂入榨甘蔗的糖分平均下降0.5%左右，出糖率均比上榨季下降0.3%—0.5%，其中一家日压榨甘蔗1万多吨的糖厂的平均入榨甘蔗糖分只有13.14%，而上榨季为13.7%。
　　综合分析，受原料蔗收购价提高、甘蔗糖分与出糖率下降、糖价下滑、销售不畅等因素共同作用，当前制糖企业遇到了较多困难。与此同时，由于制糖企业收购甘蔗时对蔗农要及时兑付蔗款，随着压榨工作的深入推进，部分制糖企业面临的资金压力会越来越大。另外，制糖企业还要为下一榨季的生产做好筹备工作，一些社会责任如在蔗区修路、先行向蔗农垫付农资等也会加大其经营压力，部分制糖企业有可能被迫低价卖糖。
　　蔗糖、甜菜糖、玉米淀粉糖、进口糖——糖市谁做主
　　从2017/2018榨季国内糖市生产形势分析，虽然主产区广西甘蔗糖分与出糖率下滑，但全国食糖增产的格局基本确定。一是得益于北方甜菜糖增产幅度较大，二是得益于甘蔗种植面积的扩大。
　　业内人士预计，本榨季广西甘蔗种植面积为1200万亩，较上榨季增加80万亩左右，预计产糖600万—620万吨。目前，广西地区甘蔗压榨进度已达60%—70%，预计3月底收榨。与此同时，北方地区甜菜糖生产已进入尾声，2月上、中旬就会有糖厂陆续收榨。
　　整体来看，本榨季国产糖数量增加，但仍无法改变产不足销的市场格局，糖价自然将易涨难跌。不过，由于当前国内糖市供应端与需求端发生了质变，糖价的涨跌无法由国产糖数量的增减来决定，这也是当前国内制糖企业陷入困境的主要原因之一。
　　分析国内糖市供应端的变化可以发现，国产蔗糖已不再是一枝独大，随着我国北方地区甜菜糖的产量逐年快速增长，国产蔗糖的市场份额受到挤占。据了解，与较高的蔗糖生产成本相比，甜菜糖的生产成本低了很多，在市场竞争中处在主动地位，当前郑糖仓单以甜菜糖为主也说明了这个问题。
　　2016年以来，随着玉米收储政策的调整，国内玉米价格直线下跌，刺激玉米淀粉深加工业蓬勃发展，玉米淀粉糖很快就凭借价格低廉的优势在蔗糖传统的销售市场“攻城掠地”，并很快在饮料、食品等领域站稳了脚跟，国产蔗糖在这些领域只有节节败退。
　　近年来，进口糖与走私糖一直是国内糖市关注的热点，主要原因是国内外糖市价差巨大的现象长期存在，因此，进口糖与走私糖数量的增减就成为了左右国内糖价涨跌的重要力量。据了解，由于获利空间较大，进口糖与走私糖总是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国内糖市。当地市场人士告诉记者，南方边境地区陆路走私被严打之后，现在又有很多走私糖通过水路涌入，严重扰乱了国内糖市秩序。
　　当前来看，由于国内糖市替代品数量大、价格低，国产蔗糖包括甜菜糖难以成为市场领头羊，其销售价格的高低与数量的增减还要看需求端的“脸色”来决定。
　　“在商品超市，随手拿起一瓶饮料来看一下成分就会发现，主要配方已由原来的绝大部分为水、白砂糖变为了水、果葡萄糖浆。”河南省商丘市白糖贸易商老李告诉期货日报记者，玉米淀粉糖对国产蔗糖销售的冲击很大，不但不断地挤占市场，还扯着糖价持续下滑。与此同时，进口糖与走私糖仍是北方地区糖市的重要供应货源，对国内制糖企业产品销售造成了不少困难。
　　据记者了解，当前在国内糖市，种蔗农民与制糖企业之间存在唇齿相依的产业关系，农民种植的糖料只能出售给制糖企业，再由制糖企业加工成食糖之后销售，才能实现其商品价值，农民的利益是通过制糖企业的产品销售最终实现的。此外，糖料成本占食糖成本的70%以上，而糖料是由政府定价，食糖则由市场定价，政府对食糖市场的宏观调控对糖业发展影响巨大。当前国内糖市期现货价格已经接近或跌破了主产区生产成本。按照当前市场预期和生产情况分析，本榨季国内可能只有三分之一的制糖企业保本微利，三分之二的制糖企业将出现亏损。
　　广西南宁的一位糖业老行家认为，国内糖市最坏的形势还没有到来，国内制糖企业面临的最大困境正在形成中，他提醒产业链上的市场各主体应早日做好准备。一是本榨季吨糖耗蔗数量大，这让制糖企业在整个榨季内很难把生产成本降下来，降低了国产糖的市场竞争力。二是高蔗价提振了农民种蔗的积极性，在未来榨季甘蔗收购价不低于500元/吨前提下，虽然甘蔗大幅扩种的面积有限，但扩种的趋势不会发生改变，同时北方地区甜菜种植面积仍会不断快速增长，国产糖增产的预期会打压糖价。三是国际糖市供大于求的格局在未来数年时间内难以发生质变，进口糖与走私糖始终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四是食糖进口关税面临逐年下调的趋势，加上国内糖市大增产周期来临的概率较大，国产糖与国内制糖企业将面临内外交困的的问题。
　　解放思想、开放市场——拯救糖业
　　国内糖市专业人士庄子认为，凡事总有两面性，市场出现的诸多问题有可能是在倒逼某些东西要改革，靠一些简单粗暴的行政方式来解决终是不妥，虽然也是一种无奈。“当然，躺在政策温室里已经舒服了好些年，才会出现不思改革。”庄子认为，趋势的形成完全是市场的力量所决定的。
　　广西南宁的一位糖业老行家认为，解放思想、开放市场可能是拯救国内糖业的较好选项。
　　一是国内大宗农产品(6.34 +0.32%,诊股)玉米、大豆、棉花的市场改革已取得了成功经验。如“价补分离”政策在玉米市场顺利实施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国内糖市完全可以借鉴这方面的经验来进行相关改革，改变蔗价低了伤农和蔗价高了伤企的不利局面。
　　二是要加大力度推广新型的糖料生产模式，如发展“双高基地”建设，既可以通过推广优良品种的大规模种植来提高甘蔗产量、糖分，又可以通过机械化耕作与砍收来降低原料成本，还可以长期稳定甘蔗种植面积，使得制糖企业原料供给、产能投计与产品销售等相得益彰。记者在广西的部分“双高基地”调查发现，只要大家都真心实干，“双高基地”有望成为国内糖业未来良好发展的希望。
　　三是当前国内外糖市联动性加强，国内农业供给侧改革深入推进，金融与产业的融合程度不断提高，国内食糖产业链的实体企业要想获得长期稳定发展，不能靠“人治”，不能靠政策，要靠市场来找出路，接受新生事物，学会利用、使用新的市场工具与平台才是正途。
　　2月4日发布的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对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进行了全面部署，确定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目标任务。针对我国农产品期货期权市场的发展，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做好了规划，要求深入推进农产品期货期权市场建设，稳步扩大“保险+期货”试点，探索“订单农业+保险+期货（权）”试点。在此之际，每个糖业人士都应在其位、思其职、谋其事，积极深入产业，大力发展“双高基地”等新的甘蔗生产模式，解放思想，引进市场力量，这是推动国内糖业良好发展的主要途径之一。
　　据记者了解，近年来，有越来越多食糖产业链上的实体企业参与了郑商所白糖期货的交易，他们利用期货工具很好地实现了套期保值的目标，为企业的生产经营创造了良好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