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落日的余辉,我走进家门。刚将门打开,女儿从书房里跑出来,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白色纸扇子,兴奋地对我说:“妈妈,你看,我为你折了一把扇子,我来为你扇扇。”我赶紧放下肩上的包,弯腰将脸凑上去。女儿站在我前面,小手使劲扇起,一阵阵微风迎面扑来,吹散了我额头上的汗水。 乘着风儿的翅膀,我想起用蒲叶制成,形如桃子,边缘用细线缝包着布的蒲扇。在丰子恺的画笔下它是儿童骑着的车轮,在电视剧济公的手中它是点石成金的宝物,而在我儿时的夏夜里,它是人人手中必不可少的物品。 儿时家乡的夏季也是收割之季,白天烈日炎炎,人们一样要外出干活,直到傍晚,日落西山,才一个个荷担、挎篮,扛着农具从田里、地里、谷场里回家。一阵炊烟袅袅后,家家户户将桌椅、饭菜搬到空旷的院子里,在星空下吃起来。饭后洗完澡,大人们便拿起一把把蒲扇,走到邻居家院子里。邻居们招呼一声,忙搬出一把把椅子。于是大家坐下来,边摇蒲扇,边开始谈天说地。 小孩子偶尔跟随大人去听海阔天空的聊天,但更多的时候则是躺在竹床上或是聚在一起玩耍。小时我家院子的一角种着几株葡萄,碧绿的葡萄藤宛如一顶天棚,将月光、星光挡在外面,留下斑斑点点葡萄叶的影子。晚饭后,家人将竹床抬到葡萄架下。年幼的我常常躺在竹床上,透过密密麻麻的葡萄叶,一边看风摇动叶,一边听母亲唱童谣或讲故事。母亲通常拿着一把蒲扇坐在竹床边的木椅上,轻轻摇动替我扇风,并不时用扇子在我头上、身上、脚上啪啪几下替我驱赶蚊子。我一边享受蒲扇带来的阵阵清凉,一边沉醉在那些朗朗上口的歌谣、离奇古怪的神话故事中。直到明月西沉,昏昏欲睡,母亲才停止手中的摇动,叫我回屋休息。 年纪大的孩子顽皮,晚上如不能安安静静地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休息,就会三五成群一起打闹、游戏,将蒲扇当武器,相互追逐打闹;将蒲扇当成灭火焰山的芭蕉扇,演一段西游记;将蒲扇当棍子,跑到田埂边扑打萤火虫。折腾一段时间,扇子上就会留下长的短的裂缝、大的小的窟窿,作为印记,记录下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但不久电风扇出现了,人们开始不喜欢在院子里吃晚饭、聊天了。嫌屋外蚊子太多,觉得摇扇子太累,晚上洗完澡后,大家开启电视机、电风扇。大人、小孩或围着电视乘凉,或躺在床上吹电风扇。院子里纳凉的人逐渐少了,最后只剩下不习惯电风扇的耄耋老人。老人们几乎摇了一辈子的蒲扇,总是说电风扇吹出来的风热乎乎不好受,还是蒲扇招来的风自然、舒服。 如今在城市、农村,蒲扇已不多见,它已退避一角,让给了电风扇、空调这些电子化、自动化的电器。这些自动化的电器,毫不费力地吹出无穷无尽的凉风,节省了人们的体力,为夏夜带来清凉,但也带走了以蒲扇作为纳凉工具的友好、关爱、温馨岁月。 我拉起女儿小小的手,接过那把圆圆的纸扇,拥她入怀,为她轻轻地摇起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