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的量化投资很多只是“伪量化

人物介绍：Ryan 王玺，英国留学多年。曾任职英国摩根斯坦利量化投资部门调研员，现为成都银万投资管理公司创始人。

　　[一个曾经在世界顶级机构任职的量化交易研究员，对于中国目前的资本市场以及量化交易状况是怎样看的？]

　　最近期货界有一条颇为引人关注的新闻，本周一，高华证券宣布完成收购乾坤期货，将进军中国期货市场。这是海外大券商第一次出手收购国内的期货公司，该举措被视作高盛“曲线”布局中国期货市场。海外的量化投资机构，也许会借此与国内的众多期货玩家，特别是近年来发展较快的国内量化投资机构在国内资本市场进行正面对决。为此，我们本期请来曾任职于英国摩根斯坦利，现为国内投资管理公司创始人的王玺，为大家谈谈国内外资本交易市场以及投资机构的差异。

　　投资快报：您好Ryan，先为我们的读者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Ryan: 大家好。其实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到英国了。我在英国读的大学本科和硕士研究生以后，进入了英国的摩根斯坦利任职，主要是负责量化投资的研究。2010年回国创办了银万投资，目前主要专注于海外市场的CFD(差价合约)产品投资。

　　投资快报：作为一个在国外生活多年的人来说，您认为国外的量化投资机构主要特点是什么？他们的竞争力和缺点主要在哪里？

　　Ryan:与国内盛传的量化投资的种种神奇传说不一样，其实对于国外的投资机构而言，量化投资也只是大机构当中的一个普通部门，作为一个投资市场的研究方向，迎合部分投资者的需求。做量化投资，并不是说你的算法好，你的硬件条件强，就一定能够在市场上百战百胜、予取予求了。国外每年赔钱的量化投资机构也不在少数。海外量化投资机构的最终竞争，主要是看交易策略的盈利能否保持稳定可持续，而这涉及到风险控制的设计和运营。我觉得，海外做得比较成功的量化投资机构，主要是能够设立一套有效的内部控制制度，对各种市场意外情况都可以及时进行风险控制，避免资金出现重大损失。

　　海外量化投资的主要缺点在于其容量有限。事实上，由于市场容量、政府监管以及券商交易限制的问题，国外量化机构普遍都无法做大。一个成功的量化基金，一般也就能容纳几十亿美元。这对于那些掌管万亿资产的大机构来说，这点容量是无法满足他们的资产管理配置需求的。所以这个市场上，虽然西蒙斯(著名的量化投资基金管理人)的业绩要远远好于巴菲特(著名的基本面投资者)，但是巴菲特管理的财富仍然远远大于西蒙斯。

　　可能大家会觉得说，既然不能单独管理一个基金，那能否像连锁店一样分拆复制呢？这也是比较困难的。首先，每个基金面对的环境都不一样，所以必须要对每一个基金都单独进行风险控制，管理难度成倍提高，但是收益却可能因为新基金的入场而被摊薄。对于管理人来说，如果原有的量化基金足够成功，他还不如把精力省下来花在研究新的算法和交易，或者就做其他感兴趣的事情算了。所以目前在海外市场，大部分的量化交易是由中小机构(数十亿美元的水平)在做，当中优秀的机构盈利能力也非常可观。但是，非量化投资也有它自己的市场和投资者存在，两者应该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会共存。

　　投资快报：你认为海外交易市场和国内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些差异的原因在哪里？

　　Ryan:海外交易市场和国内的最大不同在于交易机制。例如目前国内的股票市场缺乏足够的做空机制。大部分投资者只能做多，所以市场一旦下跌就很难获利。另外A股的涨跌停板制度，以及期货市场的杠杆限制，都是中国市场和海外不一样的地方。

　　我认为，目前中国市场的交易限制，表明了管理层的一种“控制”手段。管理层希望通过涨跌停板、限制杠杆等措施来限制投资者的非理性投资，让亏钱的人不要亏得太快。现在的现状是，即使管理层对市场加以控制，亏钱的人最终还是会亏完。从另一方面来看，这些限制也导致了优秀的投资机构的获利能力。举个例子来说，一部法拉利可以开到一小时300公里的速度，但是现在这部法拉利被人为限制了速度，最多只能一小时开50公里。那么无论再优秀的选手也没办法跑出好成绩。而在海外不设涨跌停板和可选择杠杆的市场，你可以根据自己的能力选择合适的杠杆，当然这也意味着要自己去管理资金的风险和头寸。

　　另一方面，虽然这些限制的初衷是为了保护投资者。但在我看来效果恰恰相反。正因为有这么多的“保护”机制，国内的投资者反而更加敢于冒险，无法建立起成熟的投资理念。海外市场不限制投资杠杆，全部是由投资者自主选择，自己决定要承担多大的风险。最终大家习以为常，反倒没有多少人使用高杠杆。正如赌场一样，欧洲开放赌场的地方，当地人都不会怎么去赌，反而是大部分的外来游客赌得不亦乐乎。

　　投资快报：那您觉得目前国内量化机构的发展情况如何呢？

　　Ryan:其实量化交易在海外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领域了，而国内的量化交易才刚刚起步。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如同一个30岁的中年对一个18岁的刚出道新手，双方实力是不应该去比较的。但是，目前国内的量化机构仍然可以在国内的资本市场上赚钱，说明了其实现在国内的市场也并不成熟。

　　另一方面，如果单从量化投资的角度去评价的话，目前国内的量化交易机构主要投资方向是集中在套利套息和高频交易方向，这也是国外已经运用了几十年的获利模式。对于趋势投资方向来看，国内的量化交易机构更多的只是把擅长的投资策略及常用的技术指标做成自动化交易，用程序自动执行的方式来进行买卖操作，这种属于“伪量化”的投资者不在少数。与其说是他们是在搞“量化”，倒不如说是“计算机化”。因为这些操作的基础——市场技术指标都只是原先的技术指标，与现代量化交易所需要的数学统计原理关系不大。以MACD为例，大家都知道是金叉买入、死叉卖出。但是金叉和死叉交易法的数学原理为何？统计结果是否支持？这后面的数学基础仍然是缺失的。

　　我认为，目前国内的投资机构目前仍然是把重点放在了市场上面，技术上目前仍然倾向于直接引入国外知识，稍加改造就直接应用到国内市场，这和国外投资机构注重研发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和中国一直以来喜欢引进和拿来主义的“山寨”文化有关。但是如果只有模仿和引进，中国的量化投资机构是永远无法达到海外一流水平的高度的。

　　投资快报：您对于国内量化投资的未来有何看法呢？

　　Ryan:目前国内量化投资的主要困难在于认知度不足。大部分的投资者，仍然停留在过去的基金概念，对于量化投资了解不多。我认为，量化投资为大众所接受需要时间。而这个过程中如果能够得到媒体的宣传和政府的支持，可以得到一定的缩短。

　　另一方面，量化投资的发展也需要一定的资本市场基础设施支持。像国外资本市场有24小时交易机制，多样化的投资标的，以及大量的衍生产品。国内市场近几年开放了股指期货和融资融券，逐步发展了做空机制，这让国内的量化投资机构得到了很好的发展机会，但是与国外相比市场环境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由于国内市场基础环境的不足，有一部分资金希望进入成熟的海外市场。但是我们看到，即便是国内的QDII基金，他们在投资海外的时候更多也是投资于国外的基金，而不是直接投资于股市或者商品期货，这一方面反映了国内对海外投资的限制还比较多，这也是国内量化机构发展的不利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