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论坛】沈建光：自寻烦恼的英国脱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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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FT中文网
本文为作者 2017 西欧之行系列之三
与欧洲大陆呈现出的欣欣向荣大相径庭，此次到访伦敦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去年笔者到访英国时恰巧见证了英国脱欧公投的历史时刻，当时萦绕在英国上空的是经济学家与投资者的沮丧、疑欧派的狂欢以及普通民众的迷茫与期许，脱欧意外落地几乎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即便是主张脱欧的人士也未做好迎接胜利的准备，如何开启脱欧谈判对英国而言充满了变数。
时隔一年，笔者再次到访伦敦，脱欧的负面影响更加明晰。虽然脱欧谈判还没有涉及实质性的内容，但负面冲击已显而易见。伦敦金融城充斥着失落，有不少崭新漂亮的办公楼正在建设之中，但笔者访问的金融机构大多表示会考虑将欧洲总部搬迁至法兰克福或是当务之急先在法兰克福设立分支机构作为业务转移的过渡。
同时，伦敦房价下降，英镑贬值，英国经济增长放缓；而保守党在最新的英国大选失利、频频发生的恐怖袭击，以及震惊全球的伦敦居民楼大火，都使得英国首相特雷莎61梅的政治领导力遭遇空前危机，民众与党内支持率进一步下降，预示着未来英国想在脱欧谈判中获得好处将难上加难。

被烧毁的伦敦廉租房，图片作者提供
脱欧一周年的冰火两重天
笔者曾在去年欧洲之行文章《政治豪赌：英国脱欧公投的悲剧》中分析了英国脱欧可能受到的影响。在笔者看来，这场黑天鹅事件带给英国的，不仅是短期金融市场冲击，还有长期可能遭遇的经济、政治的不确定性。时隔一年，上述预判得到了证实，负面影响逐步体现。
由于英国脱欧谈判前景的不确定性，以及英国经济不温不火的表现，近来国际金融机构与英国国内已纷纷下调对英国经济增长的预测。如英格兰央行将今年英国增长预测从1.9%下调至1.7%，并认为英国与欧盟未来关系的持续不确定性正在阻碍商业投资和家庭支出。而IMF在7月最新《世界经济展望》中调高欧元区增长预测的同时，反而调低了对英国增长的预判，从2.0%下调至1.7%，并解释这样的判断尚且是建立在对英国脱欧谈判相对乐观的预判基础之上；一旦英国与欧盟无法达成妥协，英国经济前景将会更加黯淡。
从拉动英国经济增长的动力来看，前景似乎不容乐观。消费方面，5月英国商店销售额下降4.4%，是四年半以来最大跌幅。根据民调公司YouGov的调研结果，当前英国消费者信心已跌至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后的水平。来自信用卡公司Visa的调查结果显示，4-6月消费者支出较上年同期下降0.3%，表现亦为近四年来最弱。而英国国家统计局近期数据显示，英国人的储蓄率已降至历史最低水平，经通胀调整的家庭收入连续第三个季度下降，创出40年来最长连降纪录。
投资方面，根据德勤（Deloitte）最新发布的一项调查表明，越来越多的英国首席财务官们认为，退欧令英国的商业环境变差，企业情绪的暴跌造成了包括资本支出、酌情支出和雇佣在内的投资都有所下降。
同时，伦敦金融城的地位亦受到挑战，笔者此行接触到的金融机构大多表示有意将欧洲总部搬迁至法兰克福，或是当务之急先在法兰克福设立分支机构作为业务转移的过渡。而笔者所在的瑞穗证券亦宣布在法兰克福建立子公司，以适应脱欧带来的欧洲业务重心改变。
在此背景下，英国房地产市场面临压力，与当前德国房地产迅猛发展，房价持续上涨，居民购房与企业租房意向强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伦敦房地产市场已日益低迷，根据英国房产网站Rightmove数据，英国6月份住宅和公寓报价已经下降，为2009年以来同期首降，伦敦地区房价领跌。
此外，自去年脱欧以来，投资者对欧洲一体化信心下降，英镑与欧元曾一度遭遇重创，大幅贬值，但如今由于近年来美元走弱，二者都有所回升，但得益于欧元区经济的良好表现，欧元已经比脱欧之时升值了3.73%，英镑则仍则远未回到当初，对美元贬值高达13%，显示当下投资者对英国仍然持有较强的悲观情绪。
英国脱欧谈判前景黯淡
英国经济前景何在？显然决定这一问题走势的是未来脱欧谈判的情况。而在笔者去年欧洲之行系列文章中，笔者曾提出，英国与欧盟博弈前景存在诸多可能，取决于英国与欧盟内部的经济走势、政治风向等多重因素的演变。当时这些影响因素尚不清晰，如今看来，情况似乎对英国更为不利。
经济方面，自不用多言，笔者曾在此前两篇专栏文章《欧洲经济复苏的曙光》、《德国经济为什么这么强劲？》中多次提到了英国与欧盟其他国家的对比，据笔者观察，当前欧洲大陆经济正经历着十分强劲的复苏，主要国家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均好于预期，特别是西班牙――这个曾一度走到债务边缘的“欧洲五猪”国家，通过劳动力市场改革，如今经济连续四年保持高速增长，去年GDP高达3.3%，成为欧洲经济的领头羊。对比之下，英国经济在脱欧之后，缺乏亮点，消费者与企业家信心下滑，使得增长逐步黯淡。
政治方面，去年脱欧之后一度上升的欧洲大陆疑欧情绪遭遇重创，核心国德法之间的政治联盟看似越来越稳固，甚至有望在默克尔连任后进一步推动欧盟一体化进程。但英国领袖的政治领导力却不断下降，特雷莎61梅不仅输掉了保守党本来多数党地位，使其信誓旦旦可以大获全胜的预期落空，而且还得花重金依靠小党联合组阁，才能保持继续执政。此外，伦敦大火应对不利，恐怖袭击接二连三，国内民众支持率持续下降，加之党内反对派质疑强烈，特雷莎61梅政治领导力受到重挫。
从这个角度来讲，脱欧谈判虽未进行实质推动，但鉴于当前经济与政治方面的力量对比，不难想象，欧盟将占据更多的主动权，而英国方面则很难以取得有利地位与谈判优势。迄今为止，英国与欧盟之间的“脱欧”谈判已进行了两轮，二者在“分手费”、欧盟在英公民待遇、谈判程序等诸多焦点问题上仍然存在很大分歧，何时取得谈判成果不可预见。
但显然，此时更加着急的是英国，因为无论是谈判拖延，还是为避免两年后脱欧悬崖，在谈判中做出妥协以达成协议，情况都对英国不利。当然，日益清晰的不利局面反而可能使英国精英阶层和民众反思脱欧之前的种种不理性思潮, 甚至用变通的办法使脱欧名存实亡也未必不可能。这反而有助于英国走出自找的烦恼。
（沈建光 瑞穗证皇紫醚Ъ 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