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的生活要轻,像云般轻盈,淡而薄,光影绰约,甚至可以来去无踪。我喜欢的日子就如同诗词里的句子,短短的篇章,长长的韵味,“淡”中见真情,“趣”中得哲理。 清代魏之琇《头陂塘·苹花》词曰:“烟光淡宕摇天影,数叶弄凉葱蒨。”写得颇有意境,荡漾着雅致的光晕。远离烟尘,寻得清净,谁不想啊!然而,尘世纷扰,常使人片刻不得安宁。电脑运行速度极慢,思路屡屡受阻,请信息部门来人帮助,诊断告知:“内存太小,应将不需之物卸掉。”迫不得已之下,将新版的功能软件一一卸载。简约之后的系统,空间被最大化释放,顿时迅捷了很多。 一日行路,同伴指着沿途鲜花满树,惊喜地叫着:“那是什么花?真美。”我看道:“对于绚烂而言,难道你不觉得,一枝纤绿从枯叶瘦杆、简淡留白中突兀而出更撼动人心?”女友对我一番打量,几疑未懂时她点点头,笑着说:“真是什么人眼里出什么景,像你这样的素淡,本应是装不下浓艳,只消微醺半开之意,三两朵对你才是佳境。” 自知人懒,却有几杯水培兰草,日日在身边缠绕。偶尔看着想,它竟已伴我度过了好几年光景。兰草淡雅无欲,虽是身形纤细的一株草,心怀却堪比树木。在狭窄的玻璃瓶内,它没有更多可以伸展的空间,除粗壮了根须,稍许密集些枝叶,再不把更多的枝节招展。 素淡盛不下浓艳,花只消微醺半开,三两朵便有真意。兰自顾地低垂下来,一节一叶间荡开,说不出的韵致。它只为盛载自己的那只器皿量身而长,生怕多余的繁茂搅扰了这片安宁;它不求名分,喑哑无声,却不怨不弃,安然保持着本色;它小小的、瘦瘦的、怯怯的,将一茎纤绿,愉悦了一隅寂寞,点缀了平淡生活。 每每伏案至颈酸背痛,视线偶与兰草碰触,瞬间得到一种生命的顿悟。没有比这杯子更逼仄的舞台了吧,没有比这清水更简单的浇灌了吧,而兰草却为此奉尽片片绿意生机。正是这份淡泊,赋予兰一副高洁清逸的风骨,充满恒久的生命魅力。 办公室新来了一位接近00后的小姑娘,她亲切地喊我“苗姐”。相处之后,得知她的年龄小到在我入职之年仍未出世。看那一股袭人的青春拂面,从前经历的沧桑岁月好像又渐渐清晰起来,身为女子,谁甘心拜倒在时光的石榴裙下?不禁感谢她,拿一句称呼遮盖了暗藏的光阴,成全了我的心轻。 得知窗台几案的三瓶绿植被我养在水里好几年,她满含同情,说这么残忍的生存条件,难怪它们都纤弱得不堪风动,必须要重新安置它们!那天,我从家里带了三个闲置的花盆,她带我在楼下花园的一株松树下挖了一袋土,将它们移栽进新家。 一个多月来,窗台的金边吊兰、多肉佛珠、芦荟、美花角均在开枝散叶,日益茁壮。特别是原本枯瘦的白花紫露草,不时冒出一簇毛茸茸的嫩芽,叶子添了新绿,根茎越发粗壮。忽有一天,竟开出了花儿,朵朵状如白蝶,真是莹润可爱。 翻看《小窗幽记》,语带珠玑,言简精辟:“人有一字不识而多诗意,一偈不参而多禅意,一勺不濡而多酒意,一石不晓而多画意,淡宕故也。”凝神案头,不禁会意,将人生删繁就简,淡宕涵浑,纵然如烟似光,转瞬即逝,难道不是一种智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