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洛·梅的焦虑理论述评

摘要：当代著名的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和心理治疗大师罗洛·梅对心理学最主要的贡献之一是他的焦虑理论。在罗洛·梅存在分析现的基础上，从焦虑的涵义、焦虑的时代根源、焦虑对人的影响及应对三个方面阐述了罗洛·梅的焦虑理论。对罗洛·梅的焦虑理论的梳理和总结，对于关照当前中国的社会文化大有裨益。
　　关键词：罗洛·梅，焦虑理论，存在主义，精神分析
　　中图分类号：R39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0772(2008)7-0071-02
　　罗洛·梅(Rollo May，1909～1994)是当代世界著名的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和心理治疗大师。他思想的核心- -焦虑理论在心理学界，尤其是心理咨询与治疗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曾受过弗洛伊德传统精神分析的系统训练，又受到克尔凯郭尔存在主义哲学的深刻影响，从而导致其思想背景很复杂，也使得对罗洛·梅焦虑理论梳理显得相对困难，国内至今没有出现对罗洛·梅的焦虑理论系统疏理的文章就是一个例证。对罗洛·梅的焦虑理论的梳理和总结，对丰富临床心理治疗理论、关照当今中国的社会文化大有裨益。
　　1 理论背景：存在主义哲学
　　"存在主义"一词早在1942年由法国的哲学家马塞尔首次提出，此后被存在主义大师萨特接受并使用。"存在主义是一种看待人的方式，存在主义在时间和空间的境况中看待人"。存在主义哲学否定传统哲学以"存在"的概念指称一切现实存在物，而把"存在"仅限于指称"人的存在"而且指明人的存在不是生物的、社会的存在，而是个人的主观体验和感受。
　　存在主义哲学家把"人的存在"看成是全部哲学的根本。存在主义哲学家克尔凯郭尔认为，把主客关系的分析作为理解人的存在之必要条件。作为主体的人又把"自我"当成客体，并对这个客体在关注了主体的经验之后进行反思其存在。也就是说，人是主客观的统一。罗洛·梅受这一观点的启发，并对其作了进一步的发展。他认为，人的存在具有多样性的统一的特点，是物质性与精神性的统一，理性和意识与非理性和无意识的统一，内外环境影响的统一。他认为心理治疗必须建立在承认人的存在的基础之上，把存在以及存在的分析观作为心理治疗的基础。
　　2 焦虑理论的理论图景
　　2．1 焦虑的涵义
　　罗洛·梅认为人类的本性和人的存在是发展的。在发展过程中，人的存在感起着对人的本性和人的存在的整合作用，调节和控制其行为，使人能够克服一切障碍，并在这一过程中逐步达到自我完善。然而现实生活没有这么理想，人的存在受到威胁，体验不到自我的存在，于是与人的本性无法整合，焦虑就成了一种基本现象。
　　罗洛·梅认为，个体无时无刻不受到存在感丧失的威胁，而对这种威胁的觉知就是焦虑。焦虑的实质是当人的存在受到威胁时的一种心理活动。这里所说的"人的存在"不单指人的生命的存在，还代表着个人的信念或价值观等。当个体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当人意识到自己无法避免要走向死亡的时候，焦虑就会产生；当对自我存在至关重要的信念或价值受到威胁时，焦虑就会产生。因此，罗洛·梅认为，焦虑是一种强烈的心理冲突，冲突的核心是"发挥自我潜能体现价值"和"安全感缺失"之间的矛盾，它体现的是人的存在和非存在之间的冲突。
　　2．2 焦虑的时代根源
　　传统精神分析是从人格内部结构角度解释焦虑产生的原因的，罗洛·梅则抛弃了这一理论立场，他从时代根源的角度对焦虑产生的原因做了详细的具有时代现实意义的分析。他认为有三大主要原因直接导致了人们的焦虑，并且所有的原因都是和时代紧密相连的。
　　(1)基本价值观的丧失。罗洛·梅所处的时代，社会发生着剧变，相应的，人的价值观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罗洛·梅发现人失去了三种原本健康的基本价值观。其一是竞争的价值观。团体内部的相互竞争日益恶化，一种健康的谋求自身利益的价值观丧失了，转而形成了不健康的、恶意的竞争价值观。其二是对信念的价值观。现代科技和教育使得人的理性的地位不断提高，从而导致忽视了人的感性。理性和感性并存的完整价值观反而变得不适用了，过分理性导致人的理性和非理性的分裂，导致了人格的分裂。其三是价值感和尊严感的价值观。在当时社会，个人力量的微弱和社会问题的重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人体验到无力感，无论是社会还是个人，都存在着普遍的焦虑。
　　(2)关系感的丧失。罗洛·梅的时代，由于科技成果的频频出现，人类日益感知自身的伟大人类在不断征服自然的同时，也逐渐将自己与自然对立起来了。于是，人和自然的关系疏远了，本属于自然的一部分的人类不再属于自然．并彻底地与自然相异化。这种与自然的关系感的丧失使得人产生被剥离之后的孤独和焦虑。
　　(3)爱的能力的丧失。那个时代，人们把爱和性混淆。人们不知道如何以爱的方式和别人建立联系。这也与当时社会过分强调理性而忽视情感有关。罗洛·梅认为，性是一种麻醉剂，虽可以暂时减缓焦虑，但最终是使人精神萎靡。在那样的时代里，人的价值观无法整合，人与自然的关系异化，人的情感潜能无法发挥，导致了人的空虚感。罗洛·梅认为，空虚感是2O世纪中期人们的主要心理问题，许多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对自己所感受的东西没有任何清晰的概念。人们通过用建立关系的方式来试图摆脱空虚感，然而这是以顺应他人为代价的，人不得不选择和自己的利益相关的人相处，甚至违背自己的意愿与人相处，唯独隐藏真实的情感。于是，个体性和存在感被压抑了，焦虑也就产生了。
　　2．3 焦虑对人的影响及其应对
　　罗洛·梅认为，焦虑对人的影响具有两面性，即有建设性的一面也有破坏性的一面。焦虑建设性的一面在于，焦虑就像一个警报，提醒人要适应当前的生活，体验人的存在。当现实生活中存在感受到威胁的时候，它直接影响到人对自身存在感的体验，于是个体不断通过身努力克服一切困难来达到自我完善的境界。在这个过程中，价值观可以重新得到整合，找回丧失的价值观。焦虑破坏性的一面在于，焦虑影响到了人的存在感。当人无法调整自己，不愿意接受或者无力接受那种正常的焦虑体验时，神经症焦虑就会产生，影响心理健康水平，影响存在感的体验，从而阻碍人的成长。
　　罗洛·梅认为，焦虑是本体论的，因而焦虑是不可避免的。但焦虑使人体验到了不愉快，人们本能地希望摆脱它。他说，焦虑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必不可少，所以很有必要区分出正常焦虑和神经症焦虑。对这两种焦虑，人们的应对方式是不同的，因而也就有了两种不同的焦虑反应。其一是正常焦虑反应。由于焦虑不可规避，个体只有正视焦虑，不逃避也不屈服，而是鼓起勇气去面对焦虑，人们借其实现自身存在的价值，发挥自己的潜能，达到自我实现。
　　其二是神经症焦虑反应。通过压抑、禁忌或逃跑的方式来消除焦虑．是一种病态的方式。正常人有时也会运用这个方式，病态的界定只是一个程度的划分。正常焦虑对促进人的发展有积极作用，可以促进自我意识的发展，体验到自我的存在；但如果应对方式不正确，这种焦虑发展为神经症的焦虑，则是对人有害的。对于神经症焦虑，罗洛·梅认为心理治疗的核心就是帮助来访者体验到自己的存在，通过对患者潜能的调动，唤醒丧失的价值观，达到人格的完善。罗洛·梅对焦虑的两极区分，不论对于个人焦虑诊断，还是对于临床咨询干预都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
　　3 对罗洛·梅焦虑理论的评价
　　罗洛·梅接受了传统精神分析主张的"焦虑是一种内心冲突"的观点，赞同焦虑是一种不愉快的体验，源于内心的冲突并指向未来的未知事物，与自我的发展有密切关系。同时，对焦虑的应对方式和类型划分一一正常焦虑(反应)和神经症焦虑(反应)，罗洛·梅也受到精神分析学派的影响，遵从了精神分析学派的原则。然而，罗洛·梅的焦虑理论与精神分析学的焦虑理论的出发点是不同的。传统精神分析出发点是性本能，更多强调潜意识的作用，认为焦虑是本能冲动受阻的结果，尤其是性本能的冲动，具有生物学的倾向。而罗洛·梅从存在主义的视角去理解焦虑，认为焦虑是人们体验到自我存在威胁的结果。人本主义强调此时此地，精神分析强调早期经验；前者追求自我实现；后者探求潜意识欲望的深度。
　　罗洛·梅赞同存在主义哲学对焦虑的看法，并且用存在主义分析观来看待焦虑。存在主义哲学家克尔凯郭尔认为"焦虑是个人面临自由选择时，所必然存在的现象。"他认为焦虑是人的自我意识受到威胁所导致的。所以，焦虑来源于天生对自由的恐惧。罗洛·梅赞同他的观点，认为人在自由选择的同时，焦虑就会产生，并且自我意识越强，焦虑也会越多。罗洛·梅在这个基础上得出结论：焦虑和自我意识相辅相成，焦虑可以唤醒自我意识，而自我意识也唤醒焦虑。
　　此可见，罗洛·梅的焦虑理论吸取了精神分析学和存在主义哲学关于焦虑的有益思想，形成了其独特的焦虑理论。这种独特性的含义在于：否定本能冲突导致焦虑的精神分析假设，从而形成与精神分析的决裂；同时又继承了冲突导致焦虑的精神分析精髓，从而又属于精神分析范畴。更要紧的是，罗洛·梅把这一理论内涵置于存在分析观的背景下，把冲突的具像内容抽象为人面对自由时的自我意识反应。正因为如此，才形成了
其独特的焦虑理论。
　　罗洛·梅独特的焦虑理论在西方社会特定时代背景的基础上产生，是富有时效性的理论。中国当今的社会状况和罗洛·梅当时的社会环境出奇地相似：经济文明飞速发展、社会竞争加剧、社会问题增加、自然被作为对立面而成为征服的对象、社会观念、个人信念都在变化中，等等。因此，透视罗洛·梅的焦虑理论，对于切实关照中国当前的社会文化建设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