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货交易场所浮现“甲乙丙丁”

   随着史上最严厉的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回头看”活动由三个月到三年攻坚战的不断演变，商品现货类交易场所由“等等看”到“关停并转”成为主旋律，这期间，行业人士的“舞姿”不再婀娜，有泪暗自流，有苦自己吃。流的什么泪，吃的什么苦？此时，被寄予厚望的商品现货类交易场所委屈得像个孩子。

   “三年攻坚战”期未满，行业人士已到了“空则不可说、非空不可说、共不共叵说”的地步，在行业人才严重流失、缺失的情况下，一批“沉默者”浮现，经记者与多个地区交易场所负责人闲聊才知道，他们选择沉默的背后则是没啥说、先不说、不能说、不敢说。虽然他们有着不同的原因，但有着相同的身份，沉默者的背后更是交易场所境况的真实写照。如果你问行业目前什么状况，那就走进沉默者的内心，感触沉默者的脉动。鲁迅说，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鲁迅貌似又说，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踩出了“甲乙丙丁”。

   运营交易所很难吗？不，也不是太难，而是太太太太太太太难了……当地政府希望你服务实体经济，上下游客户希望享受“保姆式”服务，会员单位指望着跟你“脱贫致富”……把泪擦干，把伤藏匿，打掉肚子里的牙可以吐出来，这是一场啃硬骨头的战役。

   沉默者甲：没啥说的

   最近，本刊策划一个专题，围绕三年攻坚战下的交易场所生存状态，对交易场所老总们进行访谈。没想到的是，出师不利，一次次吃了“闭门羹”，故事却让人唏嘘。

   “兄弟，眼下没啥说的。”这是一位淡出大宗商品交易场所行业人士，面对记者采访发出的叹息。说这句的时候，他猛嘬了一口雪茄，空中飘散的烟雾下藏着他常年混迹大宗圈儿所刻下的沧桑。

   这位老板曾手握一纸批文，麾下兵强马壮，上海陆家嘴地区安营扎寨，立志要把某偏远地区的特色产品通过交易平台“走出来”。战略发展研讨会、上线启动仪式、招商大会等一系列活动可谓锣鼓喧天，大鸣大放，他人家门口的旺财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非法维权者也知道“唐僧”来了。频繁的客诉让他无休止地往返各地，监管部门的茶水喝得反胃，嘴皮子磨破换来一场不被理解的凄惨“爱情故事”。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最终结局是黯然离去，员工遣散，办公场地退租，网站关闭，从此不问江湖事，如今埋头做医疗。

   “说啥啊？”这是从多次交易场所清理整顿活动中，成功蹚过深水区的一家交易所发出的迷惑。据了解，这家交易所已上榜当地“白名单”，在过去一年里动作很大，跨过山河大海，和这个开展合作，和那个联手。现如今怎么样了？这么多合作项目定会碰撞出不少火花，有的一说了吧？

   “总经理职位走马灯地换，目前还空缺，要不老弟你来试试？”从这家联络人的脸上，记者看到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目前，该交易所推出了合伙人制度，业务板块十分多样化，一个板块一个负责人，且负责人都来自各领域知名企业的高管，力求广撒网、破僵局。“就这局面，老弟你要问哪位老总啊？目前真的没啥可说。”这位联络人带有一丝悲伤地说道。

   比悲伤更悲伤的现象是，手握批文的交易所老板却选择观望，等待行业回暖再重新“杀回来”。“杀回来”一词并非记者所述，而是某交易所负责人的慷慨激昂所言。当行业回暖，一味等待真能“杀回来”吗？记者认为如能的话，要么是交易所原来脱实向虚本性没有发生改变，只是等监管风暴过去了“东山再起”割韭菜，这是很可怕的。要么就是捡漏，越努力的人越幸运，而等待者会有如此幸运吗？

   “谢谢提醒，我还是决定先去从事餐饮行业了，待我归来吧！”西部某省的一家手握批文且是“白名单”的交易场所高层说。

   民以食为天，感谢这位人士去另一片天地为群众服务。让这种等待者说点啥，确实难为他们了，去餐饮界的路上走好，别再回来了！

   沉默者乙：先不说

   “我先不说，你先采访交易所老总吧。”这位交易场所负责人婉言拒绝了采访。

   这家交易场所所属地“政策红包”很大，一度被视为行业转机的风向标。当地相关部门对其是全程“保姆式”跟踪服务，力保交易平台早日上线运营。该交易中心也做了不少努力，走访知名企业交流学习，引进高学历人才等。目前，制定的有协商交易、竞价交易、点价交易、定金交易等多种创新交易模式，希望通过期现结合、第三方委托等方式，为实体企业提供一个综合性服务平台。在交易场所普遍面临整合的当下，这家交易场所正面临着股东调整等问题，运营只能走走停停，所以“先不说”。

   “先不说”，运营走走停停的不止上述一家。这是一家被视为行业风向标的企业，2017年下半年，因起点高、股东背景实力强，行业人士曾一度拿钱排队缴意向金，争做其注册成立的交易中心会员单位。由于清理整顿时间漫长，这家高唱凯歌的明星交易中心突然遭遇“休止符”。据传，其成立受到多家竞争性交易场所的排挤，心不齐的竞争对手们在反对他们的立场上空前团结。再加上这家的交易模式一直未得到监管部门认可，慢慢地意向会员都失去了耐心。紧接着又传出这家交易中心开始遣散员工。去年10月，这家交易中心开业重回人们视野。历尽千帆重新归来，足以显示其坚定此行业发展的决心，经历高层换血，也期望通过新鲜血液激活前进路上的新动力。

   记者从这家企业得到消息：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我们有最好的大宗商品运营团队，将秉持初心，不忘梦想，通过现货价格基准的形成、标准化资产体系的打造和境内外市场的连通，推动解决供给侧、融资难和定价权的痛点，为我国经济积攒新动能，对外开放迈上新台阶贡献应有的力量。“在模式没正式推出前，先不说。”

   这家也“先不说”的企业，致力于发挥当地特色产品优势，由多家中央及地方大型此领域的骨干企业、相关机构共同出资组建，注册资本数亿元人民币。目前这家交易场所已上线运营，国家部委、当地政府等领导相继前往调研，并表示，要利用当地资源优势，发挥自身服务功能，打造平台经济集聚效应，创新性地开展金融服务业务，服务实体经济，为当地特色产品产业的转型升级提供新动能。投入力度这么大，相关领导这么重视，说点什么呗？但记者得到的回复是：“还未做出成绩，先不说。”  

   正在股东、组织架构调整的交易场所，“先不说”；新模式还未推出上线的，“先不说”；还未做出成绩的，“先不说”……“先不说”的背后，则是清理整顿后时代交易场所的真实写照。一轮新资本谋划布局纷纷切入，一种新的模式挥手告别过去，一种营商心态不再是赚快钱……

   沉默者丙：不能说不让说

   “别问了，别火上浇油了，话题敏感，今明两年又在整顿，不能说，监管部门不让宣传。”这是一位交易场所负责人给记者的回复。记者了解发现，经历过清理整顿活动的洗礼，行业营商氛围转好，但部分群体却仍是惊弓之鸟，害怕稍有不慎惹来飞身之祸。“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部分行业人士如此过度反应，会把行业逼入死角吗？

   改革开放近40年的实践经验表明，很多改革创新成绩的取得，都伴随着试错纠错的过程。目前，清理整顿活动正倒逼交易场所转型升级，如成惊弓之鸟之态，服务实体经济的口号自然沦为空喊，夺取国际大宗商品定价权更是无从谈起。

   “不能说、不让说”有的是源于交易场所自身考量决定的，有的则是交易场所、协会、专家学者等人士“被迫”决定的。多个地区交易场所负责人透露，在参加当地监管部门会中，“低调行事”被多次提及。“少发声、少宣传”成为悬在交易场所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有的交易场所正在积极创新中，是需要宣传来进行配合，结果却是舆论先行引导作用的缺位，导致进展不畅。

   “交易场所牵扯的部门利益太多，不便回答。”这是某协会负责人在接受期货日报记者采访时的陈述。

   3月1日，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在制定行政法规规章行政规范性文件过程中充分听取企业和行业协会商会意见的通知》指出，行政法规、规章、行政规范性文件出台前，凡是与企业生产经营活动密切相关的，各地区、各部门都要通过多种方式听取企业和行业协会商会的意见，做好沟通协调，提高企业贯彻落实的积极性。

   商品现货类交易场所历经数次清理整顿，长达八年之久，到现在问题仍没有根本解决，直到现在，行业连一套权威的法律法规都没有。于是，欲说心里话的人大多选择了“闭嘴”。

   “不敢说”的这部分群体，属于仍游离在资本风口浪尖的人士，交易场所清整期间，这些人从未顾忌行业死活，只顾着“玩自己的”。行业环境改善有目共睹，但仍有不少打着坏心思的人，想法设法在行业开始好转的档口向锅里扔老鼠屎。记者所在的多个微信群中每日可见“找内盘现货平台的滴滴我”“大宗交易所总部直招，不卡盘，不滑点，返佣及时”等。这些交易场所不敢说真实的公司名称，不敢说实际的办公地址，凭空生造出一家查无可寻的交易场所，玩的仍是“沥青”“原油”“黄金”等被监管层多次点名的交易品种。

   在记者写稿时，一位自称“西部川贵大宗商品交易中心（下称川贵大宗）”的招商人员不断推销业务，拿出了贵州省商务厅2018年10月14日作出的关于其投入运营的批复，红章黑字，有鼻子有眼。但记者了解后发现，又是“原油”“银”等敏感交易品种，用的是青岛金智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下称青岛金智）开发的软件，交易模式也是走老路子。

   这是一个敢说的还能拿得出通过“白名单”的红头文件，但做法却和不敢说的“黑平台”属一丘之貉，不禁叫人唏嘘。清整之下，手握批文又能通过验收的交易场所自然惹人羡慕，但从事违规品种、模式的交易场所还能通过验收的，全国也只此一家了吧。在还有部分交易场所为验收着急上火之际，川贵大宗是怎么通过验收的呢？用的是什么妙招？面对行业人士避之唯恐不及的交易品种、模式，青岛金智还可以接活？

   当下，这类“不敢说”的却成为行业最大胆的敢干、敢闯者，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采访手记

   回顾商品现货类交易场所的清整历史，清整的作用无非是让清者更清、浊者自浊，清化市场，让前行者有效服务实体经济。全行业转型之痛，个中滋味难以言说。

   有的沉默是在痛定思痛，卧心尝胆；有的沉默则是以“顺从”监管、躲过清整风口为上策，暂时收敛，等风口过后再挑战行业底线，预埋引爆下一场清整的地雷；有的“说不出”是真的苦思冥想，找不到好的出路，找不到好的应对措施；有的沉默是向世人表明，自己连自信都没有……无论怎么说，一个行业不能把真实想法放在阳光下，这个行业是难以茁壮成长的，也一定病得不轻。

   岁月曾著风雨，更待满树繁花。如果你可以，请你从此刻起，做一位呐喊者而不是躲避者。

   要知道，有时候，你的一个眼神、一句鼓励、一次理解或一场回应，点亮的不仅是身边那个人的心，还有那个和自己息息相关的职业与人群。

   是的，世界各类交易场所没有完美无瑕，没有人们企盼得那么美好，不能因为自己处于丑小鸭阶段而自暴自弃，自怨自艾，自毁前程。请自尊自重，学会表示，善于表达，甚至敢于呐喊，建议政府立法，摆脱无序状态，让自己挺起胸走路。

   世界那么糟糕，你却那么美好。这是你、我能想到的最温馨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