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回望2018年,随着宏观政策的张弛及产业格局的演变,A股资本军团冷暖自知:负重前行者有之,逆势崛起者有之,壮士断腕者有之,全军覆没者亦有之。 2016年10月,上证报曾以拥有3家及以上A股公司为标尺,独家起底了约20支民营资本系,彼时掌控的上市公司总市值约1.27万亿。两年多后,尽管身处困境,资本系阵营并未减员。 据上证报最新统计,随着均瑶系、新奥系、美的系等新贵“进阶”,拥有3家及以上A股公司的资本系仍有约20支,但麾下上市公司总市值却已缩水至9840多亿。
大风大浪之后,资本系的兴衰更迭固然与外部环境的变化勾稽相连,更与自身战略定力和攻守之道休戚相关。野蛮生长与有序培植,在市场洗礼中表现迥然。 资本系潮起潮落中,“德隆式”警钟再度回响:资本堆砌的大厦只是海市蜃楼,实体经济才是金融业繁盛的根基。 资本系冷暖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据上证报资讯统计,截至目前,复星系、海航系、横店系、万向系、广汇系、鹏欣系、精功系等10多支老牌资本系仍固守城池,其原始积累多始于制造业,紧扣时代脉搏应时而变。与此同时,厦门当代系、睿康系等近年异军突起的资本系逐渐殒没。 资本系阵营中,扎根浙江小镇的横店系令人惊艳,去年IPO再开两枝后,已手握5家上市平台,旗下南华期货在排队等候审核。
2001年、2002年,横店系通过收购,将普洛药业和英洛华收入囊中,其后陆续将孵化的横店东磁、德邦照明、横店影视送上资本舞台。 “横店系上市公司的现有资产几乎都是自身培育的,有着较强的内生性生态系统。”浙江商界人士对记者说。 创始于1975年的横店集团,目前拥有200多家生产与服务型企业、5万名员工。 “资本经营是工具,资产经营才是核心。横店集团在资本市场上无论有什么作为,都是遵循‘资本服务于产业’的思路和原则。”学者出身、“操盘”横店系资本运营的横店集团副总裁徐文财曾如是表示。横店系的野心不止于此,董事长徐永安曾在内部会议提出“到2020年,力争集团能有6-8家A股上市公司”。 更多后来者的崛起则依赖攻城略地。 2018年3月,美的创始人何享健之子何剑锋斥资18亿元拿下华录百纳控股权,何氏父子A股平台增至4家。 同样是2018年,王玉锁掌舵的新奥系将*ST藏旅纳入麾下后,已拥有3家A股公司。 在新进资本系中,浙商的身影光彩夺目——华立系汪力成旗下华正新材2017年成功IPO,使其在昆药集团、健民集团外再添新丁;均瑶系王均金,在一番搏杀后入主国资背景的爱建集团,在A股构建三驾马车;万丰系陈爱莲、吴良定家族,以混改之名入主长春经开,在东北布下第三颗棋子。 在资本系的“南征北战”中,方大系的进退耐人寻味。 曾拥有方大炭素、方大特钢、方大化工3家上市公司的方大系,2016年遇困时以20亿元出售了方大化工(现名航锦科技)的控制权。 2018年4月,借助国企混改东风,方大集团以战略投资者身份,通过参与定增及增持入主东北制药,耗资超过15亿元。通过此举,方大为旗下的医药产业找到了一个资本平台。 方大系去而复返的底气是,旗下成员业绩爆发:2017年度,方大炭素盈利达36亿元,方大特钢盈利25亿元。公开信息显示,辽宁方大集团净利润由2016年的23.4亿元攀升至2017年度的102.6亿元。 “从资本系的维度看,这两年在金融去杠杆环境中岿然不倒,多是以制造业起家的老牌企业集团,这些经历过数次市场波动的民企,实体经济扎根更深,财务结构相对稳健,比资本新贵更有敬畏感和格局观。”资深投行人士表示。 反观厦门当代系、睿康系等“速成”的资本系,在政策环境的演变中轰然倒塌,成为资本市场的流星,令人嗟叹不已。部分资本系的光环犹在,但已身陷险境,能否度过危机尚难论断。 资本系坍塌之因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过去两三年内,资本“弄潮儿”曾显赫一时风光无限,肥马轻裘快意沙场,但本质上只是在玩一个高风险的套利游戏。在市场快速退潮时,裸泳者的本色马上显露出来。 拥有30万粉丝的夏建统,最新一条新浪微博停留在2018年5月3日。
夏建统的另一身份,是英格兰阿斯顿维拉足球俱乐部的老板。 哈佛大学设计学博士毕业的夏建统是资本系“速成”的典型。 过去三年间,他将旗下天夏科技以41亿元卖给索芙特(现为天夏智慧),并先后入主了莲花味精(现名莲花健康)、远程电缆(现名睿康股份),在不惑之年构筑了睿康系。 2016年夏建统远渡重洋,出资6000万英镑收购了阿斯顿维拉足球俱乐部。 不同于彼时的意气风发,这位42岁的浙江商人如今四面楚歌。 2018年4月,睿康系作价14.46亿元出售了睿康股份的控股权,账面亏损超过3亿元。2018年7月开始,包括夏建统在内的睿康系高管从莲花健康全面撤出,由安徽国厚资产接管。 目前,睿康系所持上市公司全部股权已被申请轮候冻结,夏建统已被法院列为被执行人和限制消费人员名单。夏建统仍任董事长的天夏智慧,截至2018年三季报时,大股东及第三大股东所持股份全部被冻结。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厦门当代系等造系轨迹与睿康系类似,均以高杠杆快速构建起资本帝国,在市场变局中急速坠落。回头审视,它们的共性标签是“高杠杆”和“跨界”。 若论杠杆之高,居首的资本系非汇垠系莫属。这也是A股市场罕见的以金融资本构筑资本系的族类。2015年至2016年间,广州汇垠系以102万元出资,撬动了总额43亿元的买壳交易,拿下了汇源通信、万家乐、融钰集团3家上市公司的控股权,将杠杆收购套路运用到极致。 汇垠系以有限合伙企业为平台,通过资管计划、信托计划、银行资金等层层嵌套的方式拉长资金链条、放大杠杆倍数,利用层层通道隐藏终极出资人,避开监管视线。 如今来看,汇垠系通过高杠杆搭建的资本平台单薄又脆弱,潮水退后,留下了一地鸡毛:蕙富博衍所持万家乐股权已被司法冻结;蕙富骐骥所持汇源通信亦处于轮候冻结状态,各路资本仍在明争暗斗;汇垠日丰对融钰集团几番运作未果后欲抽身而退,但接盘方消极应对令交易变数重重。在股价巨幅下跌后,汇垠系骑虎难下。 汇源通信的内斗,更是曝露了卖壳及资本运作中的诸多抽屉协议。在部分已知案例中,实控人违规担保、隐瞒关联交易、大量高息民间借贷、体外利益输送,构成了资本系水面之下的灰色暗影。 资本“加减法”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明星变流星的大起大落中,外部环境的变化是直接导火索,但资本系自身战略定力及应变能力不足,才是真正的内因。一再上演的资本系兴替剧情再度警示:实体经济才是金融业繁盛的根基。 在市场巅狂时刻,“All in”一度成为资本冲锋的集结号。 2016年末,一家谐音“All in”的深圳鳌迎投资高调入主某上市公司引发舆论哗然。两年过去了,该A股公司主业依旧乏善可陈,股价与峰值比则下跌近六成。 “做加法”,是激进资本系的共性。 某资本系掌门反思说,前几年扩张较快,认为标的资产质地不错,风险可控,在举债的同时甚至使用信托、资管等短期资金投入长期项目,导致现金流期限错配,无法应对大环境的变化。在银根紧缩时,由于一时找不到可替代的融资渠道,债务风波最终暴发并引发连锁反应。该民企负责人通过收购一度控制了3家上市公司,目前已“归零”。 从产业维度看,盲目跨界是资本系承压的另一重要因素。 统计可见,“爆雷”的资本系多数脱实向虚,热衷向金融科技、影视文化、供应链金融等轻资产行业转型,这些新兴行业在过去几年内备受资本热捧,估值泡沫明显。 更关键的是,本质上看,部分资本系的大举扩张,只是为了寻求一二级市场、体内体外、境内境外之间的估值套利,并非基于产业培植之需。 拥有两家上市公司的浙江某民企董事长对记者说:“我对专业以外的领域从不涉足,只做能力圈范围内的事情。”该企业家旗下两家公司均为IPO上市,负债率极低,现金流充裕。 谁似浮云知进退,才成霖雨便归山。也有一些资本系深谙进退之道。比如,零售业大佬黄茂如的茂业系就在“做减法”,从茂业通信(现名中嘉博创)撤身,并曾欲出售商业城,专注做优核心平台茂业商业。 复星集团董事长郭广昌不久前在浙商总年会演讲时有感而发:“我们很多企业,我对他们做事的风格有一种感觉,就是All in,就是赌。这个赌不是说去赌场,而是说做企业很有赌性。之前的40年,因为整个市场在发展,一俊遮百丑,你很大概率赌成功了。但你千万不能把经济的大势当作你自己的能力,如果市场不好了,会怎么样?All in一下会很爽,但之后呢?” A股资本系的潮起潮落,在重复着兴替故事的同时,也引出了更多有关实业与金融、快与慢、专注与多元的主题反思。何以长青,谁主浮沉?“没有什么比时间更具有说服力了,因为时间无需通知我们就可以改变一切。” 余华曾在《活着》里如此感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