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后的意大利会重蹈覆辙吗

一纸预算案，让意大利和欧盟的拉锯战趋于白热化。上周，意大利内阁将2019年财政预算计划提交给了欧盟委员会，令后者深感担忧。因为这份涵盖高福利支出的预算，将让意大利本就高企的赤字，进一步扩张。虽然被欧盟警告，但意大利并不打算放弃。当地时间20日，意大利民粹主义联合政府的领导人表示，将坚持支出计划，并且也不会退出欧元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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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算之争

　　意大利的这份预算案牵动着欧洲市场的心跳。在这份预算案中，意大利政府计划提高福利支出，降低退休年龄，为穷人提供基本收入，为自营业者减税，并将明年的赤字目标提高到国内生产总值的2.4%。比意大利前政府预期的0.8%高出约2倍，与今年的目标1.8%相比，也已大幅“超标”。

　　一向提倡缩减赤字和降低公共开支的欧盟，自然对此感到“震怒”。欧盟委员会称，这份预算将使意大利的公共债务进一步提升。去年该国的债务占GDP之比为131%，在欧元区中仅次于希腊。欧盟旗下经济事务委员会将致函意大利政府，表明意大利政府的开支计划规模过大，结构赤字势必增加，要求意大利就2019年预算方案违反欧盟开支条例作出澄清。

　　“对意大利经济而言，这份预算最终可能适得其反，意大利或将面临利率飙升的情况。”在出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会议期间，欧盟委员会副主席东布罗夫斯基斯接受CNBC采访时表示，“意大利政府的偿债成本也将进一步走高，在讨论该国的政府财政计划时，这无疑是一个必须纳入考量的因素。”他补充说，如果意大利联合政府坚持增加公共支出的计划，那么最糟糕的情况即将到来。

　　面对欧盟的指责，意大利有自己的考量。“这份预算计划将为数十万年轻人创造新的就业岗位，”意大利联盟党领袖、内政部长萨尔维尼辩解道。由联盟党和五星运动组成的意大利联合政府表示，他们不会放弃这份预算框架，大规模支出是扩大增长、解决日益严重的贫困问题所必须的。

　　不过，对意大利政府的这份辩词，金融市场似乎并不认同。19日，国际评级机构穆迪决定下调意大利的信用评级至Baa3级，下调评级的核心理由是意大利财务实力了出现“实质性”恶化。意大利政府在未来几年制定了更高的预算赤字目标，并没有安排结构性的经济与财政改革，将无法在中期内提振意大利疲软的经济增速。其财政支出造成的结构性负债增加，将会制约财政政策缓冲未来经济的衰退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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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字历史

　　欧盟的担忧不无道理，欧债危机以来，意大利成了欧洲市场的一颗定时炸弹。最大的问题是其高企不下的债务。作为仅次于德国和法国的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近20年来，意大利的经济增长乏善可陈，而且负债累累。

　　 Trading Economics的数据显示，意大利GDP增长率在2008年后呈现数次负增长，尽管近四年有所回升，但一直徘徊在1%左右，发展乏力，经济总量也无法达到十年以前的水平。此外，从1983-2018年，意大利的平均失业率为28.81%，居高不下。青年失业率更是由今年3月的32.5%上升到4月的33.1%，已是欧盟的2倍左右。

　　伴随衰退经济而来的，是高额债务下的恶性循环。失业的民众习惯了依赖于政府的补贴。而为了得到民心，政府不得不大肆举债。2017年，意大利债务高达2.3万亿美元，相当于该国去年GDP的131%。而欧元区的规定是，每个成员国允许的最高债务限额是GDP的60%。在整个欧元区，虽然赤字规模仅次于希腊，但意大利的经济总量约为希腊的10倍。

　　受债务影响，意大利的银行业也十分脆弱，不良贷款率居于高位。截至2016年底，意大利银行业的不良贷款规模超过3100亿欧元，占整个欧元区不良贷款规模的1/3以上，是欧元区银行业和经济上最大的潜在风险。

　　今年6月，反移民起家的极右翼联盟党和反建制起家的极左翼五星运动脱颖而出，组成联合政府，共同执政。而民粹主义上台后，对民心的笼络更为明显。“公民收入”计划便是其中之一，该计划旨在每月向失业和贫困者发放超过700欧元的补贴，受到了国内民众的欢迎。Demopolis上周五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52%的受访者表示支持该计划。

　　事实上，站在意大利的角度来看，2.4%的赤字目标可以理解。今年二季度，意大利经济增长速度已低至0.2%，国内主要需求疲软，今年前7个月零售总额同比下降0.7%。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副研究员、中国意大利研究会秘书长孙彦红看来，欧债危机以来，在欧盟要求下，意大利常年施行财政紧缩政策，导致其在长期结构性投资以及基础设施、科研、教育等方面的投资力度不够。此番经济扩张计划，主要目的在于通过加大财政支出来刺激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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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部拉锯

　　“我已经厌倦了他们总把意大利人当笨蛋的做法，即便布鲁塞尔说，你不能这么做，我还是会坚持去做。做决定是我的责任。”意大利联盟党领袖、内政部长萨尔维尼在周一面向小型企业主的一场演讲中表示，并不会理会布鲁塞尔试图阻止这一支出计划的企图。

　　意大利对欧盟的不满源于后者的财政紧缩政策。2012年，欧元区国家签署了《欧洲经济货币联盟稳定、协调和治理公约》(简称“财政契约”)，旨在协调财政政策，要求各国政府结构性赤字不得超过GDP的0.5%，否则可能面临高额罚款；同时敦促各国追求预算平衡或盈余，加入“财政契约”的国家才可以获得欧洲稳定机制的救助。

　　这份“财政契约”，却越来越成为众矢之的。在以意大利为首的南欧国家看来，财政紧缩政策会导致其经济低迷和失业率居高不下，以致迟迟难以摆脱欧债危机的阴影。2011年，在欧盟施压下，意大利实施了削减退休金措施。虽然在欧盟看来，财政紧缩政策令意大利的帐目回复到正常状态，但意大利却认为，这对长者造成了伤害，因此开始公然对欧盟不满。

　　用实际行动反抗这一“财政契约”的不止意大利，早在2012年，约8万人走上法国巴黎街头，抗议欧盟对其成员国推行的财政紧缩政策。而在之前，西班牙、葡萄牙、比利时也举行了类似大规模的游行活动。

　　去年年初，在竞选时，法国极右翼领导人勒庞宣称要破坏欧盟的支出规则，让法国退出欧元区，并开始一个巨大的赤字支出计划。

　　著名经济学家宋清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欧盟的财政紧缩政策已经不符合欧元区国家的发展，因此会遭到意大利等的坚决反对。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欧盟似乎已迷失了方向。总体来看，欧盟采取的财政紧缩政策，是导致欧债危机爆发的根源，欧元区各成员国之间变成了债权国和债务国的关系。”

　　目前，站在对立面的欧盟和意大利陷入了僵局。意大利领导人强硬表示，不会对该预算提案进行谈判或调整。一旦双方的冲突升级，或将引起金融市场更为强烈的波动。而欧盟如果批准意大利的这一份预算案，就将释放出欧元区大国能够无视财政紧缩政策，其严格的预算机制将只能要求希腊等欧元区小国家遵守，欧盟一体化将面临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