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听亲历者讲那时“各路英豪”显“神通”！

今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也是中国第一家期货试点单位——郑州粮食批发市场（下称郑州市场）开业28周年。作为当年直接参与筹办郑州市场的工作者，总有一种冲动：把当年参与筹办郑州市场的经历写出来，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郑州市场开业28周年，致敬当年参与期货试点工作的开拓者，也为研究中国期货发展提供参考。
　　A

　　筹办背景：恰逢其时

　　关于期货试点背景，不少专家已有论述，这里只作简要介绍。

　　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为解决农产品(000061,股吧)价格的暴涨暴跌，深化粮食流通体制改革、培育市场机制、借鉴国外期货机制、探索中国期货市场被摆到议事日程上。目前，见诸报端的最早的公开文件是1988年3月七届人大一次会议的政府工作报告。报告中指出：加快商业体制改革，积极发展各类批发贸易市场，探索期货交易。

　　在前期相关准备的基础上，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家体改委联合成立了期货贸易研究工作小组，具体工作由发展研究中心价格组、体改委流通局负责。主要是收集相关期货贸易资料、邀请国外专家介绍情况、组织国内有关研究人员进行研讨、召开部分省市和部门参加的期货研究会议。经过认真研究，提出建议：由商业部牵头，发展研究中心、体改委、农研中心的相关部委参加，成立期货市场咨询协调小组，商业部成立期货贸易办公室，负责方案的制定、实施，组织地方试点，初步准备在河南开始试点。

　　1990年年初，商业部成立了粮食批发市场管理办公室（下称商业部市场办），与中国粮食贸易公司市场处合署办公，负责粮食期货试点工作。我有幸由从事商品流通改革研究的大学老师，成为商业部市场办的一员，直接参与到期货试点及郑州市场筹办工作中。

　　B

　　工作推进：紧锣密鼓

　　建立推进机构

　　随着期货试点由理论研究探讨进入实施推进阶段，在原有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家体改委成立的期货市场研究工作小组的基础上，为加强推进力度，成立了相应的机构。

　　跨部门的协调机构：成立中国郑州粮食批发市场协调领导小组，由商业部、农业部、财政部、铁道部、体改委、发展研究中心、农研中心、国家工商局、国家物价局、国家税务局、人民银行的相关负责同志组成，协调试点筹办工作中的重要事项。

　　跨部门的咨询研究机构：成立中国郑州粮食批发市场咨询研究组，由商业部顾问姜习牵头，发展研究中心及体改委、农业部、港澳研究所、商业部经研所等的相关专家组成，负责试点方案研究论证。

　　省部联动的市场管理委员会：到启动阶段，商业部与河南省联合成立中国郑州粮食批发市场管理委员会，秦科才副省长为第一主任、何济海副部长为第二主任、姜习为顾问、中国粮食贸易公司刘东平总经理等为副主任，成员由商业部相关司局、河南省相关厅局领导组成。

　　我所在的商业部市场办作为日常办事机构，对上负责向协调领导小组和市场管委会请示、与咨询研究组联系，对下负责与郑州市场筹建办沟通，协调推进筹办的具体事项。

　　明确市场定位

　　由于受当时经济发展水平、市场开放程度、基础设施限制，直接设立期货市场的条件尚不成熟，经过多方论证研究并报请相关高层批准，引入会员制、保证金制、合同标准制、实物交割制、结算制等现代交易机制，选择从规范现货大宗粮食批发交易起步，建立中央粮食批发市场，逐步过渡到中远期交易、期货交易。虽然受现实条件所限叫“粮食批发市场”，我们心里有些不甘，担心与社会上存在的大量、各类的“批发市场”（Wholesale Market）混同。但是，我们建立的是有组织、有限制、规范化的市场，是从“现货市场”（Current Market）起步,逐步过渡到“中远期市场”（Forward Market）,最后建成“期货市场”（Future Market）。

　　制定、修改交易规则及实施细则

　　不能照搬国外期货交易规则，从国内现实条件出发，又不能办成一般意义上的“批发市场”，交易模式的选择给规则、细则的制定带来了严峻挑战。在发展研究中心牵头的期货工作组与郑州粮油期货批发市场课题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专家们多次研讨修改，将原来的交易管理条例与组织章程合并为交易管理暂行规则并制定实施细则。

　　难忘在酷热的郑州，陪同常清、朱玉辰等几位专家在没空调的房间里，穿着跨栏背心，挥汗如雨地工作。白天碰头研讨，夜晚各自修改，足不出户、吃饭也只是简单几口。卡壳或疲劳了，缓解办法是：打扑克牌输了钻桌子，知名专家、普通干部一律平等……

　　考虑到走立法程序过程复杂、时间较长，交易规则及实施细则采取由商业部、河南省政府批准的形式，并在1990年9月28日颁布。

　　筹办审批

　　1990年5月上旬，李鹏总理在主持深化经济体制改革会议时，听取了发展研究中心田源关于试办郑州粮食批发市场的汇报。

　　1990年5月18日，当时田纪云副总理在外地休息，胡平部长向姚依林副总理报告试办郑州粮食批发市场，姚依林副总理、李鹏总理分别批示同意。

　　1990年6月14日，李鹏总理到河南视察工作，正式宣布国务院关于试办郑州粮食批发市场的决定，新华社向国内外播发了消息。

　　1990年6月25日，商业部与河南省政府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试办郑州粮食批发市场的新闻发布会。

　　1990年7月27日，国务院以国发[1990]46号文批准了商业部等八部委关于试办郑州粮食批发市场的报告。

　　协调相关支持政策

　　进行市场机制的改革探索，需要打破原有体制的局限，跨部委的协调领导小组为此发挥了重要作用。1990年6月25日试办郑州市场新闻发布会刚结束，出席发布会的相关部委及河南省领导接续参加了由国务院白美清副秘书长主持的协调领导小组会议，研究粮源、运输、财政、税务等相关支持配套政策，确定郑州市场开业的重大事项。

　　发展会员、培训专业知识

　　为准备开业、交易运行，1990年8月，由商业部市场办牵头，北京商业管理干部学院、郑州市场筹建办联办了专业培训班，近400人参加，主要学习交易规则和实施细则、国外期货交易情况，并进行拍卖交易模拟。

　　在发展会员单位及出市代表的过程中，由于存在分歧，原有的方案在9月被推翻，作为具体的经办人，承受着可能影响按时开业的压力。经过夜以继日的工作，在各方配合支持下，完成会员单位、出市代表的资格审查、报批手续，终于在开业前一周，由商业部发文批准222家会员单位、245位出市代表。

　　C

　　开业影响：一石激起千层浪

　　1990年10月12日，中国第一家借鉴国外期货机制成立的有组织、有限制、规范化的中央粮食批发市场——郑州粮食批发市场开业，采用现场拍卖形式，成交了4批共5万多吨小麦。

　　郑州市场的开业，意义不在于成交量的多少，而在于：其一，在当时的背景下，向国内外传递了中国加大改革开放步伐的决心与信心（路透社、美联社、法新社、纽约时报、日本经济新闻等及国内的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经济日报等对此反响强烈）；其二，对深化流通体制改革、培育市场机制起到了推进作用；其三，它的交易机制如会员制、保证金制、结算制等，为中国的现代交易市场如证券交易市场、大宗现货交易市场起到了引领、示范作用。

　　开弓没有回头箭。在李经谋主任的带领下，郑州市场经过两年多的运行、探索，不断完善市场模式、交易机制，为期货交易的推出打下了实践基础。1993年1月，商业部、体改委会同河南省政府、上海市政府分别提出“试办期货交易”“开办期货交易所”的报告。我们赶在当年的春节前将报告上报国务院。之后的5、6月间，郑州推出期货交易、上海粮油商品交易所正式开业。中国最早的期货试点品种——粮食商品期货终于落地生根。

　　其中的插曲是：在郑州的交易品种、交易所名称审批中，有关方面认为期货只是探索阶段，比较审慎，设想与上海一样限定在粮油范围内，名称为郑州粮油商品交易所，河南省政府及郑州批发市场建议定名为郑州商品交易所。作为具体负责组织协调的办事机构，我们商业部市场办从国务院批准中国第一家期货试点单位的高度出发，并考虑期货行业长远发展，进行了调研、论证，并积极进行沟通、汇报，支持郑州交易品种不限于粮油，在白美清副部长的协调下，最终促成郑州商品交易所获批。

　　在郑州市场暨郑州商品交易所的引领下，在粮食系统内，先后有九江、芜湖、吉林、山东等地成立省级粮食批发市场；系统外，上海证券交易所成立，物资、农业、轻工等行业纷纷建立批发市场，有的直接设立商品交易所，如大连商品交易所、北京商品交易所、海南中商交易所等。向行业内外的人士介绍期货试点方案、郑州市场模式，成为商业部市场办义不容辞的责任。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参与期货试点的各路英豪，在完成阶段性使命后，再展宏图：田源创建了中国国际期货(博客,微博)公司；常清创办了金鹏期货公司，与北商的童宛生、胡俞越教授开设了期货课程，并领衔成立中国农业大学金融衍生品研究中心；乔刚、陈共炎牵头创办了北京商品交易所；朱玉辰参与中期创建之后，担任了大连期货交易所总经理，之后又牵头创办了中国金融期货交易所，至今还带领中国企业走出去，在新加坡设立期货交易所；在刘晓雨的带领下，转变职能后的商业部市场办，从设立中国粮食贸易公司期货部起步，筹办期货公司（当年的同事王世军任职的国投安信期货的前身）……

　　D

　　自身收获：锻炼中成长

　　作为普通工作人员，我有幸参与了许多重要文件的起草、重大活动的组织，1990年一年里9次赴郑州协助推进工作。在时间紧、任务重、挑战大的筹办过程中，在商业部市场办领导沈思义、朱玉辰的充分信任、悉心指导下，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不仅学到了期货知识，更锻炼了协调能力。

　　1991年5月的一天上午10点，接到电话通知，下午3点陪同领导去中南海向国务院汇报批发市场、期货试点情况。紧张的5个小时里，收集、汇总了郑州市场试点及其他几个主要省级粮食批发市场的最新情况，起草总结试点成果、存在问题及相关建议的汇报材料。在中南海国务院会议室，分管粮食工作的国务院领导听取了汇报。在领导同志征求意见时，作为直接落实筹办工作的人员，我大胆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一个普通的干部，有机会直接面对分管粮食工作的国务院领导提出自己的建议，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是一份宝贵的经历，还是一种厚重的激励（激励我在冰天雪地、地广人稀的北大荒(600598,股吧)农场收购交割大豆）。

　　1992年2月，有幸与朱玉辰一起参加商业部组织的赴美农产品期货考察团，有机会考察CBOT、CME两大期货交易所及纽约证券交易所，并实地考察世界第一大粮商——嘉吉公司。两周行程紧张的考察，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也向国外同行介绍了中国的期货试点情况。难忘我们在CME举行的情况介绍会，CBOT的专家也专门过来一起旁听。

　　证监会期货部成立、商业部市场办职能转换，我们开始投身期货交易。由于有参与期货试点打下的基础，我很快便进入角色：进场当出市代表，负责现场下单；闭市收集信息、研究行情、研究对策；根据需要准备实物交割。难忘8000吨绿豆的交割，当时的交割单是10吨1张，800张交割单需要手签。因此，创下了重复写800次单位名称、自己姓名的纪录。

　　无论是1994年受邀为北京商品交易所出市代表培训班授课，面对400多名学员、讲授4个小时期货交易实务，还是2000年筹建中国粮油食品流通网，作为总体方案的牵头人，负责交易规则的制定、交易品种的开发，是参与期货试点工作及期货交易给我带来了积累与底气。之后，能够从事套期保值业务，也得益于此。

　　电台、电视台的采访及报纸杂志的约稿，促进了期货理论的学习，锻炼了总结、归纳能力，分别在《经济参考报》《中国商报》《中国日报》《中国期货》《商业经济研究》等报刊发表了多篇有关期货试点、期货交易的文章，所撰写的有关粮食市场体系建设的论文，获得了商业部一等奖。

　　到今年的10月12日，郑州粮食批发市场开业已经整整28年。回顾期货试点落地的艰辛探索历程，首先应该感谢我们赶上了改革开放年代；感谢国务院的正确决策及白美清副秘书长（后任商业部副部长）的筹划协调；感谢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家体改委的领导，商业部胡平部长、何济海副部长、姜习顾问，河南省秦科才副省长等领导的高度重视、大力协调；感谢CBOT副总裁格罗斯曼及助理张桂英的咨询指导；感谢发展研究中心、体改委、农业部、商业部的专家田源、常清、乔刚、廖英敏、杜岩、刘俊英、段应碧、郭书田、陈宝瑛、张其泮、吴硕、朱玉辰等的认真探索；感谢相关部委特别是商业部相关司局及河南省相关厅局的积极支持；感谢郑州课题组及郑商所李经谋、靖明玉、李守堂、高适之、张静、王成周等的开拓进取；感谢中国粮食贸易公司刘东平总、周颂哲总等的组织协调；感谢市场办领导沈思义、朱玉辰、刘晓雨的敢于担当及我的同事牛有春、王世军等的勤奋工作，还要感谢那些没提到名字但为中国的期货试点工作作出贡献的人！

　　期货试点的落地，是市场化改革的序曲，是开拓奋进者的画卷。正是时代的良好机遇、国家的正确决策、专家的认真探索、部委的大力协同、地方政府的积极支持、筹办者的努力开拓，使得期货试点能在中国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祝愿郑州商品交易所越办越好、祝愿中国期货业兴旺发达、祝愿中国的改革开放之路越走越宽！

　　（作者系中粮贸易战略部副总经理，中国粮食行业协会理事，中国粮食商业协会原秘书长，原商业部粮食批发市场管理办公室主任科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