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天然气危机卷土重来？

　　2025年，欧洲天然气价格波动剧烈且中枢上移。短期受俄乌和谈、欧盟放宽补库目标、气温回升、风电恢复供应等预期影响，利空因素主导，市场情绪偏空，但要谨防预期落空带来的价格反弹，需关注俄乌局势与补库实际情况。全年来看，全球和欧洲处于去库存周期，LNG增量有限，各国气源竞争或抬高成本，这将加剧天然气价格波动。

　　今年以来天然气价格走势回顾

　　自2025年以来，欧洲天然气价格出现剧烈波动，其基准期货价格在两年的高点附近来回震荡。截至2月中旬，欧洲天然气价格的波动大致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1月上旬，俄罗斯经由乌克兰向中东欧出口的管道气流量归零这一事件成为现实。不过，得益于年初气温相对较为温和，再加上恰逢假期，非居民用气需求处于低位，而液化天然气（LNG）的进口量有所增加，天然气的去库存速度与往年同期相比偏慢，市场很快适应了新的供应格局，天然气价格震荡下行。

　　第二阶段是自1月中旬起，在此期间，多种因素相互交织促使欧洲天然气价格在1月中旬到2月上旬呈现震荡上行态势。其一，寒潮来袭使得气温持续下降，风力发电的效能表现不尽如人意。其二，阿塞拜疆和挪威管道气的供应量出现减少情况。并且，拜登在即将离任前宣布对俄罗斯的两个小型LNG设施进行了制裁。其三，天然气库存快速下降，库存水平跌破50%。与此同时，天气预报预测欧洲2月的气温将较往年同期偏低。在这些利多因素的综合作用之下，欧洲天然气价格累计涨幅超过30%，最高时突破了59欧元/兆瓦时，达到了自2023年2月以来的最高水平。

　　第三阶段从2月12日开始，当天美国总统特朗普与俄罗斯总统普京宣称进行了“有效通话”，该事件释放出俄乌将进行和谈的信号，进而引发俄罗斯天然气将重新进入欧洲市场的预期。随后在2月13日，布鲁塞尔传出消息，欧盟部分国家申请放宽天然气储存目标，这使市场的利空情绪进一步加重。加之天气预报显示2月底气温会回升，风力也将增强，受这些因素叠加的影响，欧洲天然气价格迅速回调，在6个交易日内累计跌幅超过15%，其最新收盘价同时跌破50欧元/兆瓦时以及20日均线。

　　影响价格波动的主要因素分析

　　供应端脆弱性凸显

　　欧洲各国天然气产量有增有减，整体增长幅度较为有限。从近期情况来看，匈牙利和罗马尼亚的天然气产量有小幅度的增长；而在本年度内，丹麦、波兰以及荷兰存在新装置和新区块的投产预期，这些新的产能有望对欧盟其他国家由于产气田枯竭而导致的产量持续下降起到对冲作用。不过，因为新增的产量相对较低，而且这些国家的产量在整个欧洲市场供应总量中所占的比例偏小，所以其对供应端的提振作用比较微弱。

　　管道气进口量预计呈现收紧态势。相关数据显示，在1月时，欧盟的管道气进口量就出现了大幅下滑的情况，进口量减少的部分原因在于俄乌管道气供应出现断流现象。除此之外，挪威的相关设施进行了超出预期的检修工作，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气源供应，而且英国对欧洲大陆气源的分流行为，也进一步加剧了欧盟管道气供给状况的恶化。

　　展望2025年，欧盟进口管道气的供应形势并不乐观。从俄罗斯过境乌克兰方向来看，其流量可能会导致全年出现160亿立方米的减量；而土耳其方向即便满负荷运行，预计也只能带来20亿立方米的增量，并且这一增量相对于整体缺口而言远远不够；阿塞拜疆之前所宣称的新增流量到目前为止尚未实际兑现；北非地区由于本土需求处于不断增长的态势，其对欧洲能够增加援助的力度存在不确定性；挪威方面预计年产量同比下降20亿立方米。综合各项因素进行测算，2025年欧盟的管道气可能会存在160亿立方米的减量。

　　需求表现超预期

　　极端天气促使冬春季节天然气的需求增长。由于北极涡旋减弱，冷空气频繁且大量地向南侵袭，使得2024/2025冬季欧洲的平均气温同比明显降低，这一情况强烈刺激了取暖方面的需求，取暖需求同比呈现强劲增长的态势。与此同时，冬季欧洲的风力较弱，这就致使风力发电一直处于较弱的水平，从而提升了天然气等用于调峰的能源在电力部门的需求。这种气温同比偏低、采暖度日数（HDDs）同比偏高的状况预计会延续到春季，进而带来上半年商业以及住宅端的消费将持续出现同比增长的预期。

　　可再生能源的挤压以及高价的负反馈对非居民用气量产生打压，但非居民用气的韧性较强。持续推进的能源转型进程会压缩天然气发电的增长空间及其出力范围，使得电力部门的用气量持续被下调。不过，随着欧洲政策态度发生转变，在兼顾能源安全和转型的背景下，传统能源被挤出的速度或许会放缓，而且近年来极端天气出现的频率不断增加，干旱或者低风速等异常状况都会使调峰需求超出预期地上升。

　　在假设全年天然气价格中枢上移的情况下，工业部门的用气可能会受到高价负反馈的影响，从而导致部分基于经济性考量的能源替代现象出现，甚至会有减产情况发生。但是回顾俄乌冲突前期天然气价格更高的周期可以发现，受生产装置、工艺、原料等因素的限制，工业部门能够进行能源转换的空间十分有限，并且年内天然气价格大幅上涨的概率较低，驱动工业制造业减产停产的动力远远比不上上一轮天然气价格上涨周期，所以工业部门用气量的波动范围比较小。综上所述，非居民用气量可能会表现出较强的韧性。

　　因此，预计2025年欧洲天然气的本土消费会呈现此消彼长的格局，即居民用气量有所增长而非居民用气量承受压力，全年消费总量预计会有微弱增长，增量约为40亿立方米。

　　补库需求强劲

　　库存补充面临风险。由于2024年四季度的需求较为强劲，到2025年年初时欧洲天然气库存水平仅为70%，这一数值与2024年年初相比低了15个百分点，且较5年平均水平也低了5个百分点。这就意味着在2025年，欧盟额外需要50亿~15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用于补充库存，如果不能满足这一补库需求，那么在2025/2026年冬季时，欧盟的抗风险能力将会严重受损。

　　此外，从法律政策方面来看，欧洲各国也有必须达成补库目标。自2022年起，欧盟针对整个欧盟的天然气储存量设定了具有法律约束力的目标，其中明确规定到每年11月1日时，库存必须至少达到90%；并且还有2月、5月、7月和9月的中期目标需要实现，这些中期目标因成员国的不同而有所差异，具体取决于各个成员国的储罐规模和消费水平。在2025年2月，主要国家的补库目标应该达到50%，然而截至2月16日，欧洲天然气基础设施显示库容率不足45%，其中德国约为42%，荷兰更是跌破30%，法国仅为25%，其他国家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英国接近20%，乌克兰只剩下8%，多国都表现出极为强烈的补库需求。低库存加上强烈的采购预期使得天然气市场的敏感度处于较高水平。

　　LNG竞争愈发激烈，全球LNG价格中枢呈上升态势。综合考量投产的进度安排以及运行中产能的开工状况，预计2025年全球LNG供应的增长量在2000万~2500万吨，换算后为270亿~340亿立方米。将欧盟的供应缺口与需求增量相加之后，欧洲需要进口全球LNG增量的70%~100%，才能够确保供需达到平衡，使库存恢复到2022—2024年的水平，该占比远远高于当前欧盟贸易流量在全球所占的比例。

　　从合同的角度进行剖析，2025年新增的长期供应协议（长协）合同量超过320亿立方米。这意味着在LNG供给增长较为乐观的情形下，LNG现货的增长量不足20亿立方米。另外，在长协合同中，仅有60亿立方米明确是供应给欧洲的，因此，预期2025年全球LNG资源供应趋于紧张，欧洲将会持续保持较强的采购力度。而全球LNG资源紧张所导致的天然气价格中枢偏高，或许会抑制中国、东南亚、拉美等部分区域国家减少LNG的进口量。

　　综上所述，预计2025年欧洲天然气市场的供需格局处于偏紧状态。供应端存在诸多限制因素，无法灵活且有效地满足市场需求；库存端同样面临着不少问题，缺乏足够的调节能力，难以在需求波动时进行有效的缓冲。这两方面所表现出的调节能力不足的特性，致使整个欧洲天然气市场的情绪变得更加敏感和脆弱。

　　在这样的市场格局下，由于处于明显的去库周期，即库存不断减少，同时采购成本也在不断抬升，预计2025年欧洲天然气全年的价格中枢将会向上移动。

　　地缘政治风险再成焦点

　　除了基本面因素之外，地缘因素以及金融端因素也进一步加剧了天然气价格的波动。通过对基本面的研究能够发现，本年度欧洲供应端风险主要源于俄罗斯方面供给的收缩，而当前地缘政治局势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这就使得俄罗斯的天然气流量在2025年的发展态势仍然不够明朗。

　　美俄和谈促使市场产生俄乌停战、俄罗斯天然气供给部分恢复至欧洲的预期。当地时间2月12日，特朗普宣称，与普京进行了一次长时间且富有成效的电话沟通，双方就乌克兰问题等多个话题展开讨论。特朗普表示，双方希望终结俄乌冲突，并同意开展紧密合作，其中包括互访彼此的国家。美俄和谈的消息一经报道，市场便预期俄乌冲突结束或许至少会让俄罗斯过境乌克兰的天然气流量得以恢复。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首先并没有实际消息表明俄乌和谈会在天然气方面有所行动，而且短期内天然气流量难以大幅回升。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俄罗斯对欧盟的天然气供应量减少了1700亿~1800亿立方米，其中北溪1号的减量接近600亿立方米，通过乌克兰管道的减量接近900亿立方米，亚马尔（Yamal）的减量接近400亿立方米，而土耳其溪天然气管道（TurkStream）有近200亿立方米的增量。

　　倘若停战得以实现，通过乌克兰Sudzha（苏贾）的管道气（160亿~180亿立方米）恢复的可能性较高。在需求端，东欧各国有着强烈的意愿继续采购俄罗斯天然气；在借道方面，乌克兰仍然能够收取可观的过境费用，补充本国极低的天然气库存，盘活本土盈余的储气库资产；在销售端，俄罗斯则可以继续向欧洲出售本土天然气。

　　然而，在美国有着较强的LNG出口需求并且重点捆绑欧洲市场的背景下，Sudzha方向的流量恢复存较大不确定性，且其他方向的流量恢复的可能性也较低。

　　美国对俄制裁对俄罗斯LNG出口状况产生影响。俄罗斯目前共有5套可运行的出口装置，累计产能达3720万吨。其中，北极2号产能为660万吨，因遭受制裁尚未投入商业运行；在1月拜登离任前，有两套小型装置被制裁，累计产能达240万吨。剩下的两套装置产能量级较大，亚马尔的产能为1740万吨，主要供应欧洲市场，其供应量占欧盟总消费量的7%；萨哈林二期产能为1080万吨，主要供应亚洲市场，其供应量占中日韩印四国总消费量的2%，这两台装置的合计供应量占全球LNG贸易总量的7%。

　　如果美国放松对俄制裁，可能会使俄罗斯LNG出口量增加约50亿立方米，但在悲观情形下，若美俄谈判恶化，致使美国对俄制裁加剧，在极端情况下，俄罗斯LNG出口量可能会再减少近400亿立方米。所以，美国后续对俄LNG制裁情况的发展也将对全球天然气及LNG市场的平衡产生影响。

　　另外，2024/2025冬季以来，天然气市场基本面的强势表现吸引更多基金涌入，多头及净多头持仓量屡创新高。投机资金入市也增强了天然气市场预期交易的程度，加剧价格波动。

　　欧洲天然气市场供需格局展望

　　综合来看，欧洲天然气市场短期由利空因素主导，全年价格中枢上移且波动加剧。在俄乌和谈、欧盟放宽补库目标、气温回升、风电恢复供应等预期的影响下，市场情绪持续偏向空方。不过，需要警惕由于预期未能实现而导致的短时间价格反弹情况，后续要持续关注俄乌局势以及补库目标实际的达成情况。

　　就全年而言，全球及欧洲的天然气处于去库存周期，LNG的增量有限，各国对气源的竞争可能会抬高成本，进而加剧价格的波动。因此，预计2025年，欧洲天然气价格以及全球LNG价格的中枢将会上移。（期货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