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与石油

来源：经济日报

　　作为“工业的血液”，石油牵动着世界经济的命脉。沙特阿拉伯是名副其实的“石油王国”，其一举一动更是牵动着世人的神经。不久前，世界最大的石油公司沙特阿美与来自中国的荣盛石化展开深度合作，就引发了业界的广泛关注。

　　然而，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丰富的石油储量与发达的石油产业当然是沙特之福，但也难免会带来一些有可能影响国家长期可持续发展的隐忧。

　　经济学上有一个理论叫作“资源诅咒”，大体是讲资源过于丰富的国家可能反倒因为习惯了“躺着赚钱”，而失去了前进的动力。事实上，很多资源富国的经济发展速度也确实不如一些资源贫瘠的国家。

　　沙特会掉入这个陷阱吗？

　　（一）

　　早在20世纪初，欧美国家就纷纷前往中东抢占石油资源。1908年，英国人在伊朗马斯吉德苏莱曼发现一处大型油田，并在次年成立了首家在中东开采石油的公司。一战前后，欧美国家及其石油公司与伊朗、伊拉克签订了一系列石油开采协议，瓜分其石油经营特许权。1932年，海湾国家巴林发现了大规模油田，与其相隔不远的沙特也开始引起西方关注。

　　当时，现代沙特王国刚刚成立，其社会经济活动主要以农耕、游牧为主，政府财政收入主要来自于朝觐。为尽快增加收入以推动国家现代化建设，沙特于1933年与美国加利福尼亚标准石油公司（SOCAL）签署了特许经营协议，并成立加利福尼亚阿拉伯标准石油公司（CASOC）来管理特许经营权。

　　今天，石油钻探的技术已经较为成熟，但在其发展初期，遇到的困难还是不少的。

　　沙特的石油钻探工作始于1935年，很长一段时间都进展不佳，前六口油井的钻探均以失败告终，而位于达曼宰赫兰山的第七口油井也迟迟不见石油。直到1938年3月，第七口油井中终于发现了商业数量级的石油。后来，这口油井持续生产石油数十年，直到1982年才由于运营原因停产，累计产油3200万桶。随着钻井活动的不断深入，全球最大的陆上油田加瓦尔油田和最大的海上油田萨法尼亚油田先后在沙特被发现。

　　1944年，加州阿拉伯标准石油公司改名为阿美石油公司。此后，沙特原油产量不断突破新纪录。1949年初，阿美公司的原油产量达到50万桶/天；1958年，年均产量突破100万桶/天；1962年，累计原油产量达到50亿桶。

　　为提升本国石油的出口能力，沙特于1950年建成了跨阿拉伯管道（Tapline）。这条全长1648公里的管道东起沙特东部，西至地中海沿岸，大大缩短了沙特向欧洲出口石油的时间和成本。跨阿拉伯管道直至1983年才正式停运，是沙特首个官方正式认可的工业遗产。

　　（二）

　　经过多年发展，石油产业逐步成熟，沙特在全球石油供应中的地位日益凸显。

　　此时，又一件影响全球石油产业格局的大事发生了。1960年，沙特作为五大创始国之一，联合其他产油国成立石油输出国组织，简称“欧佩克”（OPEC）。欧佩克的宗旨是，协调和统一成员国石油政策，维持国际石油市场价格稳定，确保石油生产国获得稳定收入。

　　在此后的日子里，沙特与其他欧佩克成员国一直在努力协调石油政策，积极对抗国际石油资本。

　　一方面，联合夺取国际石油定价权。1973年10月，OPEC宣布，对在第四次中东战争期间支持以色列的国家实施石油禁运，暂停出口，造成原油价格从每桶不到3美元涨到超过13美元。此举在很大程度上引发了西方国家的经济震荡，因此这次衰退也被称为“石油危机”。石油危机充分体现了产油国对国际油价的影响力，石油作为工业命脉的“身份”进一步彰显，各产油国的石油收入也大幅提升。

　　另一方面，推进实现石油资源国有化。为更多从本国的石油资源中受益，沙特此前曾几次更改特许经营协议。比如，从1950年起，沙特政府就开始向阿美公司征收净营业收入50%的所得税。上世纪70年代，沙特又开始着手从美国手中逐步收回石油资源。1973年，沙特政府收购了特许经营权25%的参与权益，1974年进一步提升至60%，1980年，沙特完成了对阿美公司原油特许权、生产和设施参与权益100%的收购，并于1988年将其更名为沙特阿拉伯石油公司。

　　石油产业始终是沙特经济的重要支撑。随着沙特阿美公司的发展，沙特逐渐拥有了较为完整的石油产业体系，从上游的勘探、开发和生产原油、凝析油，到下游的炼油和石化制造、供应和贸易、分销等在内，全产业链皆无短板。此外，沙特还尤其重视石油科技，生产能力覆盖从芳烃、烯烃、聚烯烃等基础化学品到多元醇、异氰酸酯、合成橡胶等复杂化学品的多个领域。在石油经济的推动下，沙特经济规模排名从2003年的全球第27位上升到2014年的第19位。

　　（三）

　　资料显示，高峰期沙特石油收入曾经一度占到其财政总收入的九成以上，国家经济事实上已经形成了对石油的长期依赖。这意味着，国际石油市场的波动对沙特经济的影响极大，每当出现经济衰退、供应过剩、需求下降等，沙特都不免遭遇石油收入下降、财政压力增大的情况。比如，2015年受中东原油生产国和美国页岩油开采商之争的影响，全球石油市场出现严重的供应过剩，沙特石油收入从2014年的9130亿里亚尔骤降至2015年的4460亿里亚尔；2020年新冠疫情导致全球经济滑坡、石油需求锐减，沙特石油收入从2019年的5940亿里亚尔降至2020年的4130亿里亚尔。

　　这显然不是好现象，沙特对此高度重视。

　　为解决这一问题，沙特于2016年提出“2030愿景”，其核心目标便是减少经济和财政对石油的依赖，推动国家经济转型。

　　一方面，沙特接连启动多项国家计划，全面发展非石油经济。“2030愿景”计划将沙特财政收入中的非石油收入从之前的1630亿里亚尔提高至2030年的1万亿里亚尔，将非石油收入占比由10%提升至2030年的70%。具体来看，2019年，沙特启动国家工业发展和物流计划，重点围绕能源、矿业、工业和物流四大领域，聚焦本地化和第四次工业革命，以提升私营部门对经济的贡献率、实现能源部门价值最大化、释放非石油行业潜力、推动物流行业蓬勃发展为目标，旨在将沙特转变为在具有前景的增长领域占据领先地位的工业强国和全球物流中心。

　　另一方面，沙特加快推动石油石化产业健康转型。在2022年3月举行的国际石油技术会议上，沙特能源大臣阿卜杜勒阿齐兹·本·萨勒曼表示，沙特致力于平衡三大能源支柱，即确保能源安全、持续发展经济、应对气候变化，“三个支柱需要同时关注”。他认为，仅关注替代能源发展错误且致命，沙特将继续探索传统能源行业，增加行业投资、创新技术。沙特阿美首席执行官阿敏·纳赛尔也表示，全球需要有弹性的、强大的备用产能，呼吁加大石油和天然气投资。比如，沙特阿美公司公布计划称，到2025年投资3340亿美元支持石油产业以维持石油产量，包括扩大海上油田勘探、大力发展非常规油气勘探开发等。

　　根据咨询公司Strategic Gears年初发布的《沙特年度经济展望》报告预计，2023年度沙特经济增长将受益于非石油部门强劲扩张和石油部门持续活动的共同推进，预计沙特将迎来连续第二年的财政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