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能源政策真能大逆转吗

“嘿，伙计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特朗普一边坐下签署行政命令，一边对聚集在他周围的煤矿工人们说，“你们知道，是吧？你们要回去工作了！”

《环球》杂志记者/林小春（发自华盛顿）

　　“噩梦快结束吧！”在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能源独立”行政命令后一天，美国环境保护局科学家迈克尔·克拉维茨在写给《纽约时报》的读者来信中祈求道。

　　在全美乃至全球的密切关注下，美国能源气候政策正在发生一场喜“旧”厌“新”的大逆转：以煤为代表的传统化石能源重获追捧，风能、太阳能和可持续发展受到冷落。

　　按照特朗普的说法，“美国能源的一个新时代开始了……我们将会有洁净的煤，真正洁净的煤。”

　　但在环保人士看来，这不是向可持续的未来前进，而是向不可持续的过去倒退。

“让美国再次富裕”

　　3月28日下午2时许，美国环保局总部地图室。在签署“能源独立”行政命令前，特朗普与受邀前来的20多名煤矿工人一一握手，掌声如潮。

　　“我想谢谢房间里的所有人，你们都是很特殊的人。特别地，我想谢谢这些矿工。”这位70岁的前地产大亨说，“他们在很长时间里一直生活得很艰辛。”

　　根据美国能源信息局的统计数据，美国2015年煤炭产量下降到约8.1亿吨，较2014年下降10.3%，为1986年以来的最低生产水平。2015年美国煤炭行业从业人数约为6.6万人，同比下降12%，也是自1978年有统计数据以来的最低水平。

　　而今特朗普宣称，由奥巴马政府发起的“煤炭战争”结束了，自己的能源新政要“让美国再次富裕”。“我今天采取的行动将消除联邦越权，恢复经济自由，让我们的公司与工人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在公平竞争的环境中茁壮成长、竞争与成功。”他对在场的国会议员、联邦官员和矿工们说。

　　按照这份5页的行政命令，美国环保局将立即开始评估奥巴马政府2015年推出的《清洁电力计划》，“暂缓、修改或废除”相关行动。

　　《清洁电力计划》是奥巴马政府气候政策的核心，要求美国发电厂到2030年在2005年基础上减排32%。此前，美国最高法院已于2016年2月下令暂缓执行《清洁电力计划》，因此该政策实际上从未实施。

　　此外，特朗普的行政命令还解除了联邦土地煤炭开采租赁的临时禁令以及石油、天然气和页岩气开采的相关限制，不再将气候变化视为环境评估的指标，同时要求重新评估温室气体的所谓“社会成本”，并废除了奥巴马有关气候变化与国家安全等相关总统备忘录。

　　“嘿，伙计们，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特朗普一边坐下签署行政命令，一边对聚集在他周围的煤矿工人们说，“你们知道，是吧？你们要回去工作了！”

“退出的经济”

　　即便特朗普能源政策真的顺利生效，煤矿工人也不太可能会看到他们的工作岗位轻易地回来。

　　“不管撤销多少监管规定都不会让柯达（老牌摄影器材制造商）再回来。”《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秘书处前执行秘书克里斯蒂娜·菲格雷斯发推文说，“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于煤炭。这是退出的经济，正在进入历史书。是时候向前进了。”

　　专家们认为，美国煤炭行业从业人数不断减少，有两大原因，一个是天然气产量增加，它比煤炭更便宜、更清洁；另一个是自动化程度提高，煤炭企业能用更少的人工生产更多的煤。

　　具体到过去几年，天然气价格低位徘徊、暖冬拉低电力需求、一些燃煤发电厂“退役”、国际煤炭市场需求低迷导致出口疲软，都是美国煤炭产量逐年下降的原因。撤销奥巴马政府气候政策不会解决实际问题。

　　“给《清洁电力计划》‘踩刹车’不会带回来煤炭开采的工作机会。”美国“关注全球问题科学家联盟”气候经济学家蕾切尔·克利图什说，“现实情况是，与更廉价、更清洁的替代能源如天然气和可再生能源相比，燃煤发电正日益变得不经济……煤炭社区现在需要的是可以帮助经济多元化发展以及为工人提供转型协助的真正解决方案。”

　　美国自然资源保护协会国际项目主任杰克·施密特认为，特朗普行政命令可能产生反效果。“这份行政命令对美国就业和经济增长的影响可能有限。”施密特告诉《环球》杂志记者，“即便有影响，也可能是减缓就业增长和经济发展，因为美国发展速度最快的行业之一就是清洁能源行业。”

　　不管怎样，美国能源生产州或相关能源行业仍为这个行政命令大力点赞。“煤炭之州”肯塔基州州长马特·贝文在一份声明中说，“行政命令展现了我们丰富的化石能源资源在我国能源组合中发挥作用的一个正常途径。”美国石油业协会认为，这是推进美国“能源复兴”的重要一步。还有一些行业协会欢呼，美国煤炭行业将迎来“更加光明的未来”。

　　对美国煤炭工人的一个好消息是，美国能源信息局预测，随着天然气价格回升，今明两年美国煤炭发电量有望再次抬头，煤炭产量预计将略有增加。

大势不可逆

　　特朗普也许会减缓美国清洁能源发展进程，但有专家认为，大局已定，势不可挡。

　　“市场力量会继续推动美国向清洁能源经济转型。”施密特告诉记者。一个例子是，太阳能和风能已占2016年美国发电新装机容量的65%，而且未来5年这两种可再生能源发电量预计还会以空前速度继续增长。

　　显然是早就预见了这一天，奥巴马离任前两周在美国《科学》杂志上发表题为《不可逆转的清洁能源势头》的长文指出，2008~2015年，美国经济增幅超过10%，而来自能源领域的二氧化碳排放则下降9.5%，因此气候行动与经济增长两者并不矛盾。

　　特朗普曾称气候变化是骗局，并在选举期间威胁要退出联合国应对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但这份行政命令并未谈及《巴黎协定》。白宫表示，是否退出的问题仍在讨论之中。

　　无论如何，美国许多环保组织已经做好准备，将在街头与法庭上与特朗普能源政策抗争。加利福尼亚和纽约两州州长联合宣布，不管华盛顿是否参与，他们都将积极应对气候变化。这两个州的人口约占美国总人口的1/5。

　　《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秘书处执行秘书帕特里夏·埃斯皮诺也在一份言辞谨慎的声明中说，虽然秘书处不应评论美国的国内政策，但她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目前尚不清楚对全球气候行动的确切影响。

　　而在美国环保局一些工作人员看来，这一切仿佛“噩梦”。3月28日是特朗普自1月就任总统以来第一次造访美国环保局，但迎接他的是该机构工作人员的“沮丧、辞职和不同程度的愤怒”（《华盛顿邮报》语）。

　　如今，新任美国环保局长斯科特·普鲁伊特是一名反气候行动者。特朗普政府已宣布，打算在2018财年把环保局预算削减近1/3，并取消其3200个工作岗位。这是预算萎缩最多的联邦机构。

　　“这些天，我很悲哀地看到一个环保局长以解散他领导的机构为己任。”克拉维茨在给《纽约时报》的信中写道，“我像噩梦里的僵尸一般走在同事之间，他们似乎也很茫然。”

来源：2017年4月19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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