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TC市场监测0227：欧美SWIFT制裁政策对于全球原油和天然气贸易的影响浅析

　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作家 UTC Network Pte Ltd．

　　2022年2月26日，美国、欧盟、英国和加拿大等西方大国突然发表联合声明，宣布禁止俄罗斯的几家主要银行使用SWIFT国际结算系统，诸多网友纷纷来信，询问这些制裁措施对油气价格的影响，在此，UTC做出一些简单分析，给出统一回复。

　　一、对全球原油贸易流向的影响

　　目前，全球原油的处境是：几十年来库存最紧张的水平，欧佩克闲置产能较低、美国页岩油产能上升弹性较弱，因此，欧美对俄罗斯制裁的任何升级，都将带来短期油价的快速上涨。

　　俄罗斯是世界第二大原油生产国和原油和成品油出口国，2021年俄罗斯原油产量为1080万桶/天，通过海运方式每天出口420万桶。

　　2021年，年俄罗斯对欧盟的原油出口量为 1.14 亿吨，相当于俄罗斯一半以上的原油产量出口到了欧盟地区，然后是出口到美国占比8%，出口到中国占比13%，出口到韩国占比10%，但如果俄罗斯受到严厉制裁，对欧原油出口可以通过管道和船舶将出口转移到亚洲，主要是运往中国，俄罗斯欧洲领土区域的港口设施足够支撑苏伊士型油轮，所以俄罗斯在欧洲地区有足够的码头能力来转运对欧原油的原油出口量，另外远东地区科兹米诺等港口也可以分担一部分出口。

　　2021 年，欧洲每天从俄罗斯进口 270 万桶原油。这些几乎都是中酸和轻酸类的品质，欧盟加强对俄制裁减少原油采购，首先意味着欧洲原油战略储备库存的减少，同时意味着欧洲对美国、挪威和中东原油的进口增加，也可能意味着对伊朗原油需求的增加。欧洲每天通过德鲁日巴管道从俄罗斯进口约120万桶原油，该管道供应东欧、意大利和德国的10家炼油厂，其中一些炼厂还是由俄罗斯石油巨头与西方石油巨头合资的，根据国际能源署的警告，因制裁造成的俄罗斯对欧原油供应风险敞口每天仅为25万桶，这些石油出口通过德鲁日巴管道的南部分支管线过境乌克兰，然后供应匈牙利、斯洛伐克和捷克共和国的一些炼厂，而根据IEA的规定，国际能源署的成员国均有义务持有90天的紧急原油库存，因此SWIFT制裁措施对于欧洲的近端原油供应风险十分有限。

　　俄罗斯原油对亚洲的出口主要通过管道和太平洋
港口进行，其中，通过ESPO管道运往中国大庆的的流量大概是每天600000 桶，基本都是在长期贷款协议预付项下，中俄管道原油流量在本质上已经绕过了swift系统，这部分流量是不可能受到任何制裁因素影响的；通过俄罗斯太平洋科兹米诺港使用阿芙拉油轮装运原油的出口能力是720000桶/日， 这部分装运量可能受到制裁因素的影响，但是由于该港口距离亚洲用户较近而同时远离美国管辖范围，那些老旧的阿芙拉船东可能会非常有动力去跑这条航线，从而帮助俄罗斯打破封锁，因此SWIFT制裁措施对于亚洲的近端原油的供应风险也是十分有限。

　　二、对全球天然气贸易流向的影响

　　众所周知，俄罗斯的天然气出口分为两种方式，管道天然气和液化天然气。

　　从近端来看，欧洲的寒冬天气已经没有太大的意外因素，而且欧洲的天然气储备库存也已经开始正常化，到了春天欧洲将有足够的天然气储存，足以应对俄罗斯对欧管道天然气中断2个月。

　　从长远来看，过去20年全球天然气市场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洲际的天然气贸易量越来越大，全球到处都在兴建天然气液化设施，无目的地限制条款的液化天然气现货销售合同量迅猛增长，这种液化天然气的现货销售合同模式，对传统的限制了特定目的地和供应价格机制的管道天然气长协合同构成了重大挑战，而俄罗斯多年来恰好严重依赖管道出口天然气和长协定价机制，因此俄罗斯政府已经意识到管道出口模式在未来市场竞争中将不具备竞争力并开始调整国家产业政策。

　　近年来，俄罗斯政府大力支持液化天然气项目，并且俄罗斯政府在过去10年的国家战略已经多次明确提出了在2030年力争使俄罗斯成为与美国并列的全球四大液化天然气出口国的目标，另外2个国家是卡塔尔和澳大利亚。目前，俄罗斯有三个运营中的液化天然气出口终端，分别是 Sakhalin-2 （9.6 mtpa）， Yamal LNG （16.5 mtpa）， Vysotsk LNG （0.7 mtpa）， 最为成功的是Novatek集团的亚马尔终端（Yamal ）。俄罗斯政府非常清楚，要想在未来的世界天然气市场占有一席之地，必须争夺亚洲的液化天然气市场，中国、印度、越南、日本、韩国、台湾地区，这些都是海运液化天然气的大客户，因此，在俄罗斯的2035能源战略（2020版）和液化天然气发展战略中，俄罗斯政府已经明确表达了在2035年到2040年液化天然气出口量超过管道天然气出口量的宏伟目标，而Gazprom公司是传统的管道天然气巨头，在欧洲市场具有垄断地位，因此美国和欧洲并没有将制裁大棒指向它，但是本次swift制裁措施将对俄罗斯的第一个液化天然气巨头Novatek的一系列合资项目造成重大影响。

　　以Noveatel的亚马尔项目为例，中国占有该项目的股份为30%，法国道达尔占20%，Novatek占50.1%，该项目的年度长协出口合同总量约为15.9mpta，根据Kpler的报道，道达尔能源持有4mpta，Naturgy持有约2.5mpta，Shell持有约0.9mtpa，Gazprom持有约3mpta，Novatek持有约2.5mtpa，中国石油
持有约3mpta，这些年度长协合同的期限是2018年7月1日到2038年5月31日，大部分的货量合同条款为DES（指定了销售目的地），但是法国道达尔的4mpta货量是FOB条款，也就意味着道达尔的合同分配量是可以自由销往世界任意目的地，这些长协货量约占该项目总量的96.4%，也就是意味着该项目还有3.6%余量是可以作为即期现货灵活销售的。

　　至此，我们可以看出，仅仅Novatek亚马尔这一个项目，就可以造成俄罗斯天然气在欧洲市场与美国和卡塔尔的天然气发生正面竞争冲突，而近年来俄罗斯的另外两大油气巨头Gazprom和 Rosneft也在快速上马液化天然气项目，这不得不让美国、澳大利亚、卡塔尔、以及中东的欧佩克盟友们如鲠在喉！尤其是今年全球天然气危机背景下，亚洲和欧洲天然气价格都在暴涨，亚马尔终端的出货量，在冬天可以凭借地利优势迅速涌入欧洲市场（2021年第一季度，来自亚马尔的天然气供应量已占欧洲天然气进口量的36%）套利，如果欧亚价差合适，亚马尔天然气还可以走北冰洋航线前往亚洲（俄罗斯拥有核动力破冰船），这等于给了普京对乌克兰宣战解决其他问题的更多勇气，如果任由俄罗斯发展液化天然气出口能力，尤其是提升通过北冰洋路线出口亚洲的能力，俄罗斯天然气对西欧市场的依赖程度必然进一步下降，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因此趁着俄罗斯现在不论是管道气还是液化气都仍然处于依赖西欧天然气市场的阶段，美国和西欧国家借乌克兰危机祭出Swift制裁大棒，阻碍俄罗斯对亚洲和其他地区的液化气天然气出口能力建设，迫使俄罗斯为了保护西北欧天然气市场利益而做出政治妥协，也就不足为奇了，更是技术操作上可行的！

　　为什么说是技术操作可行的？一个关键因素就是运费，以亚马尔终端的竞争为例，卡塔尔和美国西海岸的天然气到中国的时间基本差不多都是15天，美国墨西哥湾到中国的时间大概是27天，澳大利亚和印度尼西亚至中国的运输时间基本在10天左右，亚马尔终端如果走苏伊士运河和马六甲海峡，运输时间大概需要36天，而走北冰洋航线则只需要15天。借此机会，UTC也在此提醒一下专业研究爱好者们，密切关注亚马尔天然气到亚洲的运输成本和欧亚价差，可能是观测俄罗斯政府态度的一个晴雨表。根据历史数据，理论上Novatek亚马尔的天然气通过北冰洋航线运往亚洲的成本在2.2美元/MMBTU，通过苏伊士运河前往亚洲航线的运输成本是2.8美元/MMBTU，在2021年Novatek的投资者说明会上，Novatek亚马尔天然气到欧洲的边际成本是1.10MMBTU，也就是意味着，亚马尔天然气运输到亚洲至少需要1.1-1.7美元的价差空间方可进行ARB跨区套利，如果SWIFT制裁措施导致美国和中东天然气占领欧洲和亚洲市场，那么亚马尔-亚洲的套利窗口就将持续关闭，俄罗斯政府回归谈判桌的压力也将越来越大，毕竟，普京总不能让亚马尔的液化天然气和GAZPORM的管道气在西欧市场短兵相接打起价格战吧？

　　综上所述，UTC给出三个观点：

　　一、长远的，从政治角度来看，对于俄罗斯和欧美来说，俄罗斯原油已经不是双方心中最重要的问题，因为俄罗斯和欧洲国家对俄罗斯原油的相互依赖程度都已经不是十分紧密了，而液化天然气却已成为了俄罗斯能源出口战略、美国和欧佩克能源出口战略、亚洲国家能源进口战略的关键组成部分，毕竟，不论是什么体制的国家领导人，都是这个国家的最大销售经理和最大采购经理。

　　二、长远的，从经济角度来看，液化天然气已经是美国、俄罗斯、欧佩克未来十几年继续维持全球能源市场竞争地位和影响力的关键，同时也是为这些产气国的石化工业提供大量发展机会促进国内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产业，而俄罗斯必然不愿意也不能够允许自家的液化天然气大规模出口至欧洲市场而冲击自家的管道天然气出口利益，那么怎么办？只能是先发制人开拓市场，俄罗斯在西欧对美国液化天然气和非液化天然气发起正面市场价格竞争挑战的同时，还要通过不断制造紧张的地缘政治局势，从而不断的捆绑亚洲用户尤其是中国的能源安全利益，不断的尝试支撑欧亚天然气价差套利窗口，从而实现俄罗斯液化天然气对亚洲的出口能力建设之战略目标，因此欧美通过SWIFT制裁阻碍俄罗斯液化天然气出口能力建设将可能是长期化的。

　　三、短期的，从市场角度来看，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SWIFT制裁是可以立即实施生效的，因此市场将预期，俄罗斯的原油和天然气销售和运输问题在短期内都会受到剧烈影响，而俄罗斯的油气巨头却不能立即减少和关闭原油和天然气的生产，这些生产出来的原油和天然气更不能被一夜之间光速运抵中国和亚洲用户炼厂，中国有一句老话，货到地头死，聪明专业的交易员朋友们，你们准备好了吗？2022年第二波原油逢高卖保值的高点很可能即将到来！

　　(本文作者介绍：UTC是一家监测分析市场风险、为客户提供专业金融知识、数据、战略咨询服务的新兴互联网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