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解读石油的地缘政治和国家战略,三万字干货!(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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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解读石油的地缘政治和国家战略,三万字干货!(上篇)
导读:石油不仅仅是一场关乎金钱的交易,更是一场政治的博弈。由此衍生出的原油政治以及各国能源战略正是指导世界各方势力在世界原油市场中行动的关键因素。本文中将就由石油衍生出的国际政治及国际关系话题进行单独探讨,至此,对于国际石油问题的背景知识梳理将基本完成,有助于对原油价格等现实问题的讨论提供理论支持。
本文来自海通证券 | 分析师金赟
扑克投资家整理,转载请注明相关信息
一、 从生产角度看石油的地缘政治
石油作为当今世界最重要的战略资源之一,是现代经济的命脉。由于石油资源在地理与空间上分布不均衡,使得国际石油供需双方存在错位,石油生产国与需求国在历史、政治、经济、意识形体等各个方面的差异使得石油问题必须上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围绕石油经济与石油安全所产生的一系列问题,都需要在国家层面上通过政治手段来解决。许多国家的政策(包括对外经济、军事政策)之中,都直接或间接包含着对石油安全的考虑。政治因素在石油问题上的影响力非常大,值得特别关注。
1、中东地区的石油地缘政治
中东地区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储产地,该地区石油探明储量占到世界总量30%以上,原油出口占世界总出口的35%左右1,是原油供应市场上最重要的一支力量。该地区沙特阿拉伯、阿联酋等主要产油国相对富裕的剩余产能成为世界原油供需平衡的调节器。目前OPEC十一个成员国中有五个来自中东地区,且居于主导地位,对于原油定价也有着相当强的控制力。中东在世界原油市场上的地位举足轻重。但同时,中东地区又是世界上政治格局最复杂,社会最动荡的地区之一。自20世界初以来,在丰富的石油资源的吸引下,西方大国在中东地区的势力争夺从来没有停止过。1916年英法依据秘密签订的"赛克斯-皮科特协定"将中东的阿拉伯世界分成若干碎块,以便殖民统治。一战之后,又强行划分了中东北非地区的国界线,埋下了日后长期存在的国家、民族、宗教纷争的祸端。目前,中东地区小国林立,地缘碎片化使得这些海湾小国维护内外稳定的力量不足,不得不依附外部强援的保护,英、美等大国借机插手中东事务,慢慢渗入,逐步形成对中东地区的布控。
从20世纪初直至50年代末,西方大国(主要是美国)通过各种政治、军事手段基本上完成了对中东石油生产的垄断控制。为了打破这种垄断,获得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平等谈判地位,1960年9月,伊朗、伊拉克、科威特、沙特阿拉伯与委内瑞拉联合成了石油输出国组织 (Organization of Petroleum Exporting Countries--OPEC) ,简称" 欧佩克 "。欧佩克最初只是一个相对松散的企业联合,巴以冲突的出现促使阿拉伯世界团结起来,推动欧佩克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以石油为武器的政治力量。1973年10月 第四次中东战争 爆发,为打击 以色列 及其支持者,石油输出国组织的 阿拉伯 成员国纷纷宣布减产,12月宣布收回石油标价权,并将其积陈原油的价格从每桶3.011美元提高到10.651美元,使国际油价猛涨了三倍多,触发了二战之后最严重的全球 经济 危机,所有工业化国家的经济增长都明显放慢。欧佩克组织以石油影响世界的能力在整个西方世界震惊。经过多年发展,欧佩克组织目前有11个成员国(沙特阿拉伯、伊拉克、伊朗、科威特、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卡塔尔、利比亚、尼日利亚、阿尔及利亚、安哥拉、厄瓜多尔和委内瑞拉),根据《BP世界能源统计2011》,2010年底该组织成员石油总储量为10,684亿桶,占世界石油储量的77.2%, 原油 产量占总产量的39%,出口量占比约60%。该组织实行配额生产制,通过控制原油产量控制价格,是世界原油市场最有影响力的组织,运用提高油价、减产、禁运等手段与西方大国抗争,打破了西方石油公司对石油定价权的控制,保障了自己在石油生产链中的利益。欧佩克的配额生产能够成行大部分归功于 沙特阿拉伯 的生产弹性,该国容许其他参与协议国家的欺诈,减少自己的产量来满足其他成员国的生产。其他成员国的配额基本上是其全力生产时的产量,而沙特是唯一拥有大量富裕产能能力的国家,一旦某个国家减产停产,无法满足配额,沙特能够迅速扩产,填补产能缺口,维持量价稳定。因此沙特是欧佩克组织中毋庸置疑的核心,主导欧佩克的决策。
伴随欧佩克组织的壮大,中东地区的石油生产渐渐脱离西方世界的控制,尤其是两次石油危机引发的经济大衰退,使得美国为首的西方非常恐慌,他们不得不转变方式重新谋求对石油生产链源头的支配。在欧佩克内部,美国对其成员国家区别对待,力图分化瓦解该组织的合作根基,伊斯兰教义之间的分歧与"石油美元潮再循环"成为美国分化控制伊斯兰产油国的主要手段。同时,在中东地区阿拉伯世界外围,扶持以色列这一亲密盟友。尽管以色列的领土下并没有石油,但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扼住了波斯湾欧佩克国家的石油出口管道,并且以色列威胁的存在使得沙特阿拉伯、科威特等中东产油国不得不依赖于美国的军事存在来保证自身的安全。美国成为决定中东局势走向的"离岸平衡手",凭借"石油美元潮再循环"与其在军事上的优势在欧佩克崛起后仍然保住了在石油生产源头的影响力。
中东产油国家与美国等西方大国对石油开采定价权的争夺,美国对欧佩克组织的分化,欧佩克成员国之前的联合和摩擦,是一场牵扯两大利益团体(中东产油国家和西方石油消费大国),多个独立国家的复杂博弈,有深刻的历史背景,旷日持久,并将在长期内持续。但无论中东产油国还是西方发达国家,在石油上的利益虽有不同,但维持石油产量稳定,避免价格异常波动是共同的目标,这种局面,中短期内不会形成石油供给的风险点,能够维持一种斗争中的动态平衡。中东石油生产的主要风险点在于民主化进程带来的社会动荡以及长期遗留的国家民族矛盾导致的军事争端。2011年,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反政府示威游行和抗议活动迅速蔓延至阿拉伯各国,被称为"阿拉伯之春"。"阿拉伯之春"使过去数十年维持中东地区稳定的秩序走向崩溃,社会不安定因素此起彼伏,阻碍石油开采,破坏石油运输管道,成为中东石油生产领域的最大隐患。
中东地区信奉伊斯兰教,历史上政教合一的执政特点鲜明,目前大部分国家已初步实现政教分离,例如叙利亚、伊拉克、约旦等国。典型的政教合一的国家是沙特和伊朗,也渐渐有推进民主化进程的趋势。但宗教权威仍然有重大的影响力,政治世俗化的进程落后于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而民主化更在世俗化之后。从形式上看,中东主要产油国家的政体可分为两个大类:共和制和君主制。共和制又可分为议会共和制(如伊拉克)、总统制(如叙利亚)和领袖制(如伊朗)。君主制则可分为绝对君主制(如沙特阿拉伯)和君主立宪制(如科威特、卡塔尔、阿拉伯联合酋长国)两种。中东国家的民主化程度普遍较低,主要体现为两点:一是领导人长期甚至终身掌权。在君主制中,国王本来就是终身任职的。在共和制的国家中,许多国家的领导人也是事实上的终身制。突尼斯总统本·阿里执政23年、也门总统萨利赫执政33年,利比亚的卡扎菲执政更长达42年。二是政治控制严厉,民众缺乏正常的政治参与。绝对君主制国家没有宪法和议会,禁止政党活动,共和制的国家中一党专权的现象也非常普遍,人民的参政议政权力形同虚设。领导人长期执政,专权,甚至子承父业严重阻碍中东的民主化进程。中东的政治与世界的主流政治趋势背离,民众滋生不慢情绪,谋求推翻专制体制,引发内乱,形成石油生产领域的安全威胁。
沙特阿拉伯是政教合一的君主制国家,不设立议会,无宪法,以《古兰经》和穆罕默德的《圣训》作为国家执法的依据,禁止成立党派。国王是国家元首,又是教长,自称"两个圣地(麦加和麦地那)的仆人",兼任武装部队总司令和大臣会议主席(即内阁首相)等职务,总掌国家的军事、行政、司法各项大权,对政治、经济、外交方针和官员委任有绝对控制力。沙特王国由其缔造者阿卜杜勒-阿齐兹·拉赫曼·费萨尔·沙特的子孙中遴选出任。
沙特是伊斯兰教的诞生地, 政教合一是政治制度中最突出的特点。沙特以"教权至上"为原则,明确反对世俗化,宗教在国家政治中占据着主导地位,拥有对一切事物的最终裁决权。政治世俗化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民主化更加遥遥无期。尽管民主化进程非常落后,但沙特政局相当稳定,没有激变的风险,原因在于,其一,沙特自建国以来实行的就是君主制,宣称君权神授,比起打着共和旗号进行专制统治的其他中东国家,执政根基反而更牢固;其二,沙特是世界上石油储藏量最丰富的国家和第一大石油出口国。石油为沙特带来了巨额的财富,政府不仅不需要向民众索税,还可以扮演施予者的角色,为人民提供高福利。生活的富足缓解了专制统治的矛盾。其三,沙特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关系密切,来自西方社会的民主化的压力较小。沙特与美国的盟友关系可以追溯到二战结束伊始,其后通过"石油美元潮再循环"不断巩固加强,即使在"9.11"事件发生后这种牢固的合作关系都没有被破坏。因此,虽然沙特阿拉伯在政治上存在改进诉求,但国内发生大规模暴利冲突事件的概率不大,石油安全的风险相对较小。国际交往上,沙特继续维系与美国的良好关系的同时,积极开拓与亚太国家,如中国、日本的合作关系,面临的国际环境也稳定向好,未来沙特阿拉伯将继续充当中东地区石油生产源头的领导者,其富裕产能将是世界石油供需的调节器。
除沙特阿拉伯外,海湾国家中还有五个君主制国家,分别是阿联酋、卡塔尔、科威特、阿曼、巴林,他们与沙特的政治体制接近,国内形势也类似,虽然民主化进程缓慢,但局势相对稳定。"阿拉伯之春"中,君主制国家虽然也受到波及,但都在经过短时间的混乱后快速归于平静,被称为"阿拉伯世界的稳定之锚"。君主制国家能够在这场政治风暴中独善其身,一则是因为"君权神授"、"忠君敬神"的思想在这些国家根深蒂固,源起于宗教的政权合法性尚存;其二,也是比较重要的一点,这些国家石油资源丰富,带来了巨额的国家财富,人民生活普遍富裕,社会矛盾较少。这场动乱中,六大君主国家纷纷祭起破财免灾的大旗,科威特王室拿出2.3亿第纳尔(约合8.4亿美元)向全体国民免费发放14个月的食品供应券。巴林王室向每户居民发放1000第纳尔(约合2650美元)。而沙特王室更是大手笔向国民送出总额达1300亿美元的"大礼包",为稳定民心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与之相对的是,打着"共和制"旗号行专制统治的国家反而面对更大的动荡风险,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使得其政权本身的合法性经不起推敲,更易引发民众的不满。
利比亚地理上属于北非,但因为石油利益和民族、宗教关系通常也将其看作大中东的一员。利比亚是此次"阿拉伯之春"的社会运动中被反对派推翻执政政权的产油国家,也正因为利比亚的石油资源,这场本该属于内政的动乱中掺杂了各国势力的明争暗斗,耐人寻味。受邻国的" 阿拉伯之春 "浪潮影响,2011年2月15日利比亚出现和平反政府示威,活动遭到政府军的武力镇压后引发起义,进而爆发了反政府武装力量同政府军之间的激烈军事冲突。3月17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决议,授权成员国在利比亚设置禁飞区。法国首先借此决议通过空中军事力量打击利比亚政府武装,英美随后加入支持反对派的行列。法国距离利比亚地理位置最近,在利比亚拥有大规模的石油相关的投资,而卡扎菲一贯的不合作态度让法国非常头疼,地缘政治的历史恩怨,加上石油企业在利比亚的利益,正是法国此次勇当"第一",高调支持反对派的原因。英国紧随其后,也是权衡局势,希望能够在新的秩序中多分一杯羹。美国在此次行动中一直躲躲闪闪,不愿承担主要责任,有避嫌伊拉克局势重演的考虑,但也空中协作打击卡扎菲武装,资助反对派,唯恐在战后利比亚石油利益中处于不利局面。
2011年 8月,反对派夺取首都 的黎波里 ,建立"全国过渡委员会", 10月23日,宣告全国解放。局势一定,石油复产虽未成行,西方强国已开始计算利比亚反对派如何分配石油资源作为此前昂贵军费的"赔偿",同时利比亚反对派也颇谙"投桃报李"之道,积极复产,迫不及待地表示会根据各国对其支持的不同力度"论功行赏",利比亚石油利益格局面临重新洗牌。法国期望凭借率先支持反对派之举,争取利比亚原油开采优先权,法国道得尔石油公司获益极大。作为利比亚原先的最大外国能源国,意大利虽然对反对派表示了支持,但显然不如法国积极,战后积极巩固同反对派政府的关系。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驻意大利代表哈菲兹·卡杜尔表示,利比亚过渡政府尊重并承认卡扎菲政权与意大利企业签订的所有合同。法、意在利比亚的石油利益获得了锦上添花的美好结局,英、美虽然之前与利比亚的石油贸易往来不多,但显然也试图凭借此次"功劳"争取更多投资开采权。总体而言,西方国家收获颇丰。而中国和俄罗斯则由于战中立场问题陷入尴尬境地。反对派控制的阿拉伯海湾石油公司发言人马尤夫说:"就原油方面,我方和意大利、法国和英国等西方国家没问题,但和俄罗斯、中国和巴西会发生一些政治问题。"目前,利比亚石油安全的政治风险主要在于:其一、国内局势尚未完全稳定,东西高速公路被占、南部部落冲突不断、武器散落尚难处理。对石油管道的破坏时有发生,战后石油部和一些石油公司多次被武装分子包围,石油产能恢复至战前水平尚有一定困难。其二,西方国家的利益划分尚有争议,对石油投资开采不利。其三,对中国、俄罗斯等国而言,与反对派修复政治关系和实现经济合作的距离尚远,在利比亚的石油分配中被明显边缘化。
因挂钩石油利益,西方国家军事参与他国民主化进程的情况在海湾国家早有先例,例如之前的阿富汗战争,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纽约时报》此前报道中指出,早在伊拉克战争发动之前,美国就已制定了周密计划,未来10年内伊拉克石油开发方面的二次承包合同总金额可达1.5万亿美元,而这些合同大多将落入美国公司之手。
伊拉克原本是名义上的民主共和国政体,实际上直至2003年前都是由复兴党控制的专制体制,萨达姆成为总统以后专制统治更甚。2003年,在美国的军事打击下,萨达姆·侯赛因政权被推翻,伊拉克开始政权重建工作。2005年5月3日,美国占领下的伊拉克过渡政府正式宣誓就职。然而战后重建和石油复产相当缓慢,石油生产与出口均未能按预期速度恢复。武装分子对输油管道、电力设备不断进行袭击,国内安全形势始终无法满足大规模稳定生产的需要。伊拉克石油部一直忙于维护不断遭到袭击破坏的油田设施,加强石油设施及人员的保安工作。经过两年多的调整,直至2007年7月,投资约3400万美元建设的安全体系投入使用,对于防止伊拉克境内石油生产和加工设施遭袭发挥了重要作用,原油产量开始回升。2008年3月,伊拉克内阁经过会议讨论,批准石油部与外国公司签订为期两年的"技术支持协议",拉开了伊拉克石油工业由完全国有化转向部分对外开放的序幕。2008年6月30日,伊拉克石油部长沙赫里斯塔尼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美国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英荷壳牌石油公司、BP公司、法国道达尔石油公司和美国雪佛龙石油公司获得短期服务合同。同时,国内6座油田和2座气田面向全球招标,以提高全国石油产量。经过近三年的修正,伊拉克的石油生产开始逐步步入正轨。
伊拉克战争的深度和广度都强于利比亚,西方国家地面部队介入,但战后修复主要由美国主导,西方国家利益争夺的情况要比利比亚简单。以伊拉克战后修复的进度反推利比亚局势,我们认为,利比亚产能恢复至战前水平至少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美国剑桥能源研究协会的报告显示,目前只有10%的伊拉克石油储量被勘探确认,而确认的资源中也只有17%的油田得以开发。伊拉克的石油储量为1150亿桶,估计可能远超过此数。伊拉克石油开发条件优越,具备油层厚,油田大且分布集中,产量高,开采成本低,运输便利等一些其他国家不具备的有利条件。伴随国内不安全因素的消除,基础设施重建快速开展,伊拉克未来石油工业将有巨大的发展潜力。
沙特等君主国家政权稳定,利比亚、伊拉克进入战后重建阶段,情况不断向好,眼下中东产油区情况恶化的可能出现在伊朗。伊朗石油储量丰富,产量和出口量居于世界第二位,并且扼守交通要到霍尔木兹海峡,其对石油生产的控制力,在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国际政治中的对美强硬姿态,使得伊朗成为世界石油安全中一大不稳定因素。目前伊朗的国内外形势都颇不乐观,核问题不断升级,引发军事争端的可能性加大。国内的政治斗争日趋激烈,内部的安全隐患也可能对石油的连续生产造成打击。
伊朗的政体属于共和制中的领袖制,国家最高领导人不是总统而是领袖,而且是政教合一的领袖。总统由全民选举产生,任期四年,可连任一届,现任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任期至2013年。领袖则由专家会议选举产生,终身任职,目前的最高精神领袖是阿里·哈梅内伊。领袖拥有伊朗内政外交等所有重大事项的决策权,可以任免总统,兼任国家武装力量总司令。哈梅内伊和内贾德同属伊朗保守派,该派根据伊拉克战争的结局认为伊拉克"西化、腐败"的结局就是遭到美国的"侵略" ,于是大力提倡遵从伊斯兰教旨的生活。在上一次的总统选中中,内贾德被指舞弊,引发了大规模的民众抗议。哈梅内伊力挺内贾德,促成了内贾德的连任。其时同为保守派的两人在内外政方针上的一致性是相当高的,但随后两人逐渐出现分歧,形成了以艾哈迈迪-内贾德为首的新保守派和现任议长拉里贾尼(哈梅内伊的追随者)为首的传统保守派。2011年4月,内贾德在任命政府高官的问题上挑战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权威,内贾德胁迫伊朗情报部长穆斯利希辞职,遭到哈梅内伊的拒绝,之后内贾德一连11天"怠工",不出席内阁会议。这一事件标志两派冲突升级,矛盾公开化。
两人之间的分歧主要缘于内贾德试图挑战宗教权威,而哈梅内伊违背伊斯兰共和国政体"精神领袖不直接干预世俗行政"的传统,插手世俗事务。在处理国际问题的态度上,内贾德秉承实用主义外交原则,并不忌讳和西方接触,也敢于和欧美讨价还价,但会竭力避免正面对抗。尽管外界不喜欢他,但仍认为可与之打交道,而哈梅内伊在对外交往问题上却十分保守,完全反对向西方妥协。比如在霍尔木兹海峡问题上,哈梅内伊一派态度强硬,而内贾德则多次表示在此问题上应当有更谨慎的考虑。两派代表的世俗权力与宗教权威之争对政治安定是一大隐患,目前而言,政局不稳引发社会大动荡的可能较小,宗教势力眼下明显占据优势地位,2012年3月伊朗立法选举,进入第二轮投票的163个议席中,哈梅内伊一派获得120席,内贾德一派只有30席。如无大的意外,全部290个议席的分配比例也将大抵如此,这意味着代表宗教权威的传统保守派将取得未来的执政权。这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风险:更加封闭排外的宗教势力会否在外交与核问题上采取更不理智的做法,造成伊朗局势动乱,石油减产,甚至影响整个波斯湾产油的输出。
伊朗核问题是目前原油生产端最大的风险点所在,有两个恶果,其一已经发生的,美国迫使各国实施对伊石油禁运,目前制裁仍有加码的趋势。但是,我们在上篇报道中已经分析过,该制裁虽然会导致日、欧、中、印等主要国家对伊朗的石油进口至少削减过半,但介于从联合禁运的协商到实施的时间跨度较长,各国有比较充分的准备时间去寻找替代进口源,已经消化了很多禁运的负面影响。另外,沙特积极扩充产能,EIA称将在9月把储油投放市场,对消弱禁运对原油供应的冲击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同时,世界范围内各国经济疲软对石油的需求量有所下降, EIA统计今年全球一季度原油供给超出需求70万桶/天、预计二季度这一数字为120万桶/天。因此对伊制裁在短时间内不会对世界石油安全造成重大威胁。
其二是可能发生的,如果伊朗核谈失败,升级到军事手段解决,那么伊朗石油将全面停产,还可能封锁霍尔木兹海峡,这一后果是比较严重的,国际社会对此还没有很好的准备。上篇分析中我们已经详述了霍尔木兹海峡的重要性,它是海湾产油向外输出的必经要道,日均的原油运输量1500万桶。伊朗据守霍尔木兹海峡,拥有对其的短时封锁能力,当然,一旦伊朗实行封锁,欧美必然要采用军事手段,也有能力突破封锁。但军事争端一起,海峡航运被迫中断,即使这暂时的停运,也将重创国际原油供应。但从目前情况来看,这一最坏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不大。美国方面而言,考虑其目前的国内形势与经济实力不会将采取军事打击作为解决伊朗核问题的首选。1949年《日内瓦公约第一附加议定书》第56条写明,不得攻击含有危险力量的工程和装置,由此造成的平民大量伤亡,将被视为严重破坏人道法的行为,会被直接定性为战争罪。1981年以色列摧毁伊拉克奥斯拉克核反应堆,就是在核设施竣工前的安装调试阶段,核燃料还未注入时进行的。美国早在2008年就有意对伊朗动武,当时伊朗核电站只是在建设阶段,如果彼时出手,能避免很多后遗症。但当时美国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收兵缓慢,再加上 金融 海啸的沉重打击,出兵伊朗的时机一直不成熟。时至今日,核燃料已经注入,此时实施军事打击会把美国和以色列置于相当不利的地位。这也就是为什么美国总给核谈判留下一扇窗口的根本原因。除此之外,伊朗战争爆发预对世界石油供给及油价的巨大影响也是美国当局目前不得不考虑的,原油价格上涨将使目前复苏缓慢的美国经济再次遭受重创,大选之年,旨在成功连任的美国总统奥巴马想必不愿见到这一局面。
再看伊朗,国际社会的经济制裁已使其元气大伤,在石油议价方面处于劣势,伊朗货币兑美元持续大幅贬值,国内失业问题、通货膨胀都比较严重。一旦进入战争模式,其仅存的石油贸易必然全面瘫痪,社会面临崩溃的危险,对其百害而无一利。今年以来,国际原子能机构与伊朗已分别在维也纳、伊斯坦布尔、巴格达和莫斯科等地举行谈判,就允许国际核查人员进入伊方"可疑"核设施、自由接触伊方有关文件和专家等旨在澄清伊核疑点的问题进行磋商,但始终未能达成一致。但这种持续谈判表明国际各界对于通过非武力手段解决伊朗核问题的意愿,是对开战可能性的削弱。综合而言,伊朗核问题带来的石油禁运的影响正被逐步消化,如果问题升级,引发军事争端,则可能导致原油市场剧烈波动,但短期内,情况恶化至此的可能性不大。
通过上述对中东各国家政治概况的梳理可以看出,短期内中东的政治风险主要集中于伊朗,国内不安全因素虽然仍然对利比亚、伊拉克的战后重建有所阻碍,短期内难以对石油原油供应提供充足的支持,但整体形势向好。沙特等君主国家局势平稳,是石油产出稳定的重要支撑力量。但长期而言,中东民主化进程带来的社会动荡的风险是石油安全的一大隐患。中东地区成为世界民主化进程最滞后的地区之一与其伊斯兰文化与民主政体的结合矛盾是分不开的。广泛存在的部族、教派(什叶派与逊尼派)矛盾对民主进程产生消极影响。由于历史原因,长期的专制传统难以在短时间内清除。中东国家在建立适合自己的民主政体方面仍然要经过长时期的探索,其过程的艰难曲折必然带来国内政局的动荡与变革,各大国在其中的利益争夺也必不可免。西方有推进中东国家民主化进程的意愿,但出于自己的国家利益考虑,特别是出于对伊斯兰化的担心又对此三心二意。中东民主化进程带来的社会动荡,西方在其倡导的民主意识和石油利益之间的摇摆权衡,使得中东地区的政治风险长期存在。
2. 非洲的石油与政治
现今,非洲特别是北非与西非地区已成为国际石油市场重要的新兴供给力量。虽然非洲石油的储量不足中东地区的1/6,但石油含硫量低,品质好,易开采,受到世界石油市场的青睐。这一地区的石油生产目前主要由欧美国家所控制,西方过去殖民统治的历史延续性是形成这种局面的一个原因。殖民统治结束后,西方国家"一手金钱,一手大棒",通过军事打压、经济援助的手段对非洲国家威逼利诱,延续在非洲的利益,也使得其他大国的势力很难渗透进来。同时,挑起的非洲部族纷争从而从中获取石油利益也是欧美熟练使用的手段。以非洲最大产油国尼日利亚为例,尼日利亚原本是英属殖民地, 1960年宣布独立,明确地把石油资源变成本国的资源。尼日利亚的石油比中东距离欧洲要近得多,对于欧洲石油供给的重要性颇高,西方大国眼看尼日利亚的石油不能为己所用,便开始暗中搞鬼。尼日利亚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共有大大小小250个民族或部族。西方人常用的手段是:挑动某个位于石油资源区的大部族闹分裂,闹独立。英、法等国家,同时向尼日利亚政府和闹独立的部族提供武器,从而在与政府关于石油开采的谈判中获益,通过操纵内战,达到控制石油资源的目的。
除西方势力外,以中国和日本为代表的亚太地区石油需求大国为实施其石油战略,近年来也不断向非洲产油国家渗透力量。2004年8月28日,中石油公司高层奔赴苏丹,分别与苏丹能矿部、财政国民经济部签订了富拉-喀土穆石油管道项目、喀土穆炼油厂扩建项目和组建中苏物探合资公司等三项正式协议。计划同时,日本也开始出手争夺北非。2003年9月29日,"第三届非洲开发会议"(TICADIII)在东京都内宾馆开幕,99个国家和50家国际机构的代表就非洲开发和支援事宜进行了商讨。日本时任首相小泉纯一郎发表演说称,将在今后5年无偿向非洲提供总额10亿美元的帮助。日本同时保证:放弃对非洲等重债务贫困国家总额约30亿美元的债权。 此次会议召开前一天,小泉纯一郎与喀麦隆总统比亚、尼日利亚总统奥巴桑乔等进行会谈,而喀麦隆和尼日利亚均为非洲石油储量最丰富的国家。同一天小泉纯一郎与19个国家、机构的首脑进行了会谈,创造了日本首相一天中进行首脑会谈之最。小泉对于非洲"感情"的突然增温,显然是看中了非洲大量未被开发的石油资源。
各方势力对于非洲石油资源的争夺并未给非洲人民带来过多利益。非洲生产的石油为世界发展提供了动力,却未能推动当地经济的发展,反而成为社会动荡的根源。在石油储量最为丰富的尼日尔三角洲,有超过5亿加仑的原油倾泻在这里,相当于5次埃克森瓦尔迪兹号石油危机4的破坏力。而造成这样情况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基础设施不完善,维护给养不及时,管理疏忽,军阀混战,石油偷盗等等,更不用说政府不稳定,权力腐败。以上问题所导致的社会动乱是影响非洲石油安全的主要原因,在此以非洲石油主要生产国尼日利亚与阿尔及利亚为例进行探讨。
尼日利亚联邦共和国处于西非东南部的国家,是非洲最大的石油生产国和世界第六大石油出口国,石油输出国组织的成员国之一。尼日利亚是世界上最不安全的国家之一。时代(Time)杂志最近一期刊登了121个国家的全球安全系数(Global Peace Index)排名,尼日利亚名列第117位,几乎是全球安全状况最差的国家。尼日尔 三角洲 地区政治谋杀、街头帮派冲突、武装抢劫、走私、选举暴力等使得尼日利亚的安全形势危机重重。许多无力承担高油价的贫民和一些意在牟利的不法商人乘机大肆盗截输油管偷油,不但造成大量经济损失(仅2005年头4个月盗窃原油就达609万桶),还经常发生爆炸伤亡等恶性事件。奥巴桑乔执政后,调整内外政策,不断完善政治体制,倡导民族和解,缓解社会矛盾,政局逐步稳定。亚拉杜瓦就任以来,延续这一政策,争取解决南部产油区安全问题,逐渐赢得国际社会认可。尼日利亚的社会发展逐步走上正轨,预测未来局势向好,存在局部安全隐患,但是政局急剧变动的几率不大,不会对其石油生产造成太大影响。
阿尔及利亚民主人民共和国,简称阿尔及利亚, 2011年其石油储量占世界总量的0.7%,产量占1.9%,也是欧佩克成员国之一。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为共和国总统,由普选产生,任期五年。宪法规定总统只可连任一届,但 2008年 11月,为给现任总统布特弗利卡连任扫清障碍,阿尔及利亚议会两院全体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取消总统任期限制的宪法修正案,从而使布特弗利卡得以第三次连任总统,有集权专制的倾向。
阿尔及利亚最主要的政党是民族解放阵线,政权一直由他们掌握。但是许多阿尔及利亚人并不感到满意,他们抵抗民族解放阵线的中央集权的统治。这次西亚和北非多个阿拉伯国家发生动荡,突尼斯、利比亚是阿尔及利亚的邻国,埃及是北方大国。这场动荡也曾一度波及阿尔及利亚,但较快就平息下去。其原因,除了阿政府应对得当,采取了经济让利、政治让步等正确的对应政策外,上世纪开始并延续十年的流血动乱的教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民众经过对比,没有选择动乱,而是选择了稳定。经过多届政府的努力,目前阿尔及利亚的局势逐步走向稳定,这对石油生产的发展,从而带动经济的进步都是大有裨益的。
综合而言,非洲主要产油国内部的确存在着非常严重的社会动乱等问题,无疑对其石油生产安全无益。外国势力也正是看准并利用了这一点,通过挑起争端并权衡各方势力来保障自己的在非石油权益。目前非洲各国企业基本实现了直接投资的对外开放,大国势力和现今技术有助与稳定在非石油生产。同时,非洲的产油大国尼日利亚和阿尔及利亚虽属于石油输出国组织,但与中东地区的联系并不特别紧密,在意识形态和宗教信仰上也存在差异,这使得在非势力不必担心受到欧佩克集团统一行动的过分牵制。尽管国家政局不稳,但新探明的主要石油储存都位于深海区域,远离冲突地区。这些国家彼此有摩擦,因此联合抵制石油供应的情况不太可能发生。因此,在该地区开采石油的效益高,相对安全性好,政治阻力小,预计未来若干年内非洲石油安全形势局部动荡,整体向好,对世界石油供给能够提供有力支撑。
3. 中亚里海地区的石油与政治
环里海地带和俄罗斯西伯利亚及远东地区是未来几年世界石油开发的新热点,蕴藏着世界最丰富的未开发原油,这一地区将会成为未来世界能源争夺的主要战场。如今,美国取代英国成为该地区的领导势力,中国作为新兴的石油大国,也积极争取自身在中亚里海地区的石油利益,与俄罗斯并肩为第二梯队。大国博弈成为中亚里海地区石油安全的最大影响因素,俄罗斯、中国和美国三大国势力激烈交锋。美国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在能源领域与俄罗斯建立伙伴关系,但实际上一直暗中支持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借此挤压俄罗斯在该地区的空间。中国则正在寻求与俄罗斯在能源贸易上的共同利益,以摆脱美国的监控。至于自苏联解体以来一直在走下坡路的俄罗斯,自然深知能源领域对自己大国地位的重要性,牢牢把握这张王牌。在大国利益博弈中斟旋的里海地区国家主要有哈萨克斯坦、阿塞拜疆与格鲁吉亚。
在中亚的心脏地带,只有1480万人口的哈萨克斯坦却拥有27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国土面积在世界排名第九。对于目前的哈萨克斯坦来说,巨大的油气储藏既是其发展动力,也是它与三大强国搞平衡的砝码。哈萨克斯坦与俄罗斯关系悠久并有着共同的命运,民族和文化习惯的重叠也很多,两国关系自然密切。哈、中两国的友邻关系一直以来保持也很不错。作为前苏联的一个共和国以及中国的近邻,哈萨克斯坦很自然地加入了上海合作组织。上海合作组织是俄、中两国用来抑制美国在中亚地区影响的组织。
但同时,哈萨克斯坦也向西方大量出口石油,并且自2001年美国对阿富汗开展军事行动至今,向美国开放全部领空,而且在维护里海地区海上安全方面也与美国积极合作。哈萨克斯坦之所以能够在这种独特的四角关系中游刃有余,一方面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有关,更重要的当然是因为其拥有巨大的油气资源,诱使中、西各方势力积极示好。1999-2004年间,哈萨克斯坦石油生产的年增长率平均高达15%。2004年底,哈萨克斯坦已探明的原油储量达396亿桶,全球排名第八。更令人心怡的是,哈萨克斯坦境内所有超大型油田都是新近发现的,其中的原油储藏几乎未被开发。里海海域的勘探工作还没有全部结束。已探明储量达60亿-80亿桶的"巨型油田"田吉兹油田是1979年才发现的。2000年发现的卡沙甘油田,还处在预估阶段,已探明的原油储量就在120亿-150亿桶之间,在全球大油田中排名第二十五。哈萨克斯坦广阔的领土面积下蕴藏了多少丰富的资源,令全世界充满了期待。并且哈萨克斯坦的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南、北分别与中、俄接壤,源于苏联时代的设计,俄罗斯本身就有很大一部分的石油出口需要借助哈萨克斯坦的石油管道,中、俄两国新拟定修筑的石油管道也需要借道哈萨克斯坦,以降低修建和运输成本。
巨大的油气资源以及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哈萨克斯坦在能源市场上的议价权颇高,有时甚至不按规矩出牌。2000年初,哈萨克斯坦政府通过哈萨克斯坦国家油气公司(KazMunai Gaz)出让了卡沙甘(Kashagan)油田的部分股权。2005年,当该项目的合作伙伴之一英国燃气公司想出售其拥有的16.67%的股份时,该项目的其他合伙公司原本拥有优先购买权。然而,哈萨克斯坦政府却有意让哈萨克斯坦国家油气公司(KazMunai Gaz)更多地参与到油气资源的开发中来。于是哈萨克斯坦政府出面,与埃克森美孚、壳牌以及道达尔等外国石油公司协商,要求这些公司同意将英国燃气公司出售的股份中50%卖给哈萨克斯坦国家油气公司(KazMuna Gaz),另外50%再卖给这些已经参与合作的外国石油公司。这显然是政府插手商业合作,滥用职权的不当行为,然而这些外国石油公司却一声不吭地接受了哈萨克斯坦政府提出的方案,市场地位对比一目了然。哈萨克斯坦已然进入了石油大国的行列,而且巨大的开采潜力将使它的地位日益稳固,在对外合作中占据强势地位,与中、美、俄三大国的平衡中游刃有余,未来勘探开采前景和国家发展形势都明确向好。
阿塞拜疆的石油储量已经不多,近年来产量增长已现乏力。但阿塞拜疆是里海地区油气产品往西运送路上的一个重要十字路口和桥头堡,运输枢纽作用依然十分重要。多年来阿塞拜疆的社会不稳定因素日益深化,全仰仗西方力量支持稳定政局。石油生产和运输中枢并未改变阿塞拜疆的贫困面貌,,70%的阿塞拜疆人至今仍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在这里,不仅家族统治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官员贪污腐败层出不穷,其最高领导人伊尔哈姆·阿利耶夫更是势要独享石油美元,与民争富。在自己父亲执政时阿利耶夫就是阿塞拜疆国家石油公司Socar的总裁,阿塞拜疆石油开发和出口受到其绝对控制。2003年当选总统后,阿利耶夫又兼任阿塞拜疆石油基金会的主席,该基金会全权负责整个巴杰线项目的资金往来和阿塞拜疆石油出口的所有收入,而Socar公司则拥有阿塞拜疆在巴杰线中的全部 25%的股份。
阿利耶夫政权通过出售石油换得大量的美金来强化自己的统治,而从来没有把这些本应属于全体阿塞拜疆人民所有的资金投入到阿国内的工业重建中去,使得国内大量企业濒临倒闭,失业人数不断增长,目前阿塞拜疆780万人口中至少有200万在国外打工。从2003年当选总统后,阿利耶夫的统治就一直处于风雨飘摇中,阿全国反政府的各种游行示威不断。2005年阿塞拜疆三大反对党效仿乌克兰"橙色革命"组建了反政府的"自由"联盟,多次爆发大规模游行集会,要求当局修改选举法和现政府辞职。国内情势虽险情不断,但阿塞拜疆政局至今为发生太大变化,这主要得益于西方力量的支持。西方国家早已把阿塞拜疆视为战略合作伙伴,布什总统甚至用公报的形式,表达了他对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的支持,称自己将很乐意把"两人共同开创的事业"继续下去。大财团在阿塞拜疆的利益也使得这些公司很有动力维系现有的政局稳定,英国石油公司(BP)已经在阿塞拜疆投入了150亿美元用于石油勘探与开发,BTC石油管道也有多个西方大财团的股份。
阿塞拜疆依靠西方力量维护政局稳定,2005年,美国为阿塞拜疆海军配备了现代化的武器,并帮助阿培训了一批海岸警卫队队员,还在阿塞拜疆与伊朗的边界建立了两座雷达站。从某种意义上说,阿塞拜疆很可能成为美国的"航空母舰"。此外,阿塞拜疆的军队也被美国盛情邀请,参加到美国的"里海护卫队(Caspian Guard)"计划中来。未来短期内发生政治动乱的可能性不大,是一支里海地区重要的石油地缘政治力量。但随着社会矛盾的深化,政治风险加码,对里海地区与西方发达国家的石油贸易而言是不小的隐患。
大国势力在里海的交锋中,对石油运输线路权的争夺也是重头戏。在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BTC) 管线开通之前,高加索和里海地区的能源都是经由俄罗斯车臣地区输往欧洲地区,但这并不符合美国在这一地区挤压俄罗斯势力的战略意图,而且俄罗斯与乌克兰之间的矛盾也使欧洲国家寻求一条更可靠的能源进口管线。格鲁吉亚这一高加索小国于是进入西方的视野。经由格鲁吉亚,高加索与里海能源可以有两条路径绕开俄罗斯的领土进入欧洲,一是经由格鲁吉亚在黑海的港口苏普萨装船经黑海抵达保加利亚或罗马尼亚,再通过当地管道输往西欧,即巴库(阿塞拜疆)-苏普萨(格鲁吉亚)石油管道;二是经由格鲁吉亚进入土耳其,由土耳其的地中海港口杰伊汉进入世界能源市场,即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BTC)石油管线。在这两条管线中,BTC管线的大部分都在土耳其这一美国在该地区最主要的盟友境内,无疑更为安全,更为重要,因此这一管线也被认为是"能够确保美国国家安全利益的战略架构"。事实上,除了美国政府批准的巴杰线外,俄罗斯支持的巴库-新罗西斯克(俄罗斯)线和欧洲财团们看好的巴库-苏普萨(格鲁吉亚)线不管在资金还是设计上都毫不逊色。但最终地缘政治的考量压过了经济的盘算,作为美国一手主导的战略性工程,绕道远、造价高的巴杰线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整个巴杰线全长1760公里,造价45亿美元,这条管道的建成政治色彩浓厚,毋庸置疑,美国是这一项目的最大受益者。
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输油管道(Baku-Tbilisi-Ceyhan,简称BTC)2002年9月动工修建,全长1767公里,耗资36亿美元,阿塞拜疆境内443公里、格鲁吉亚249公里、土耳其境内1075公里。BTC管道财团由11家股东组成:BP (30.1%)、阿塞拜疆国家石油公司(SOCAR) (25 %)、美国Unocal (8.90%)、挪威 Statoil (8.71%)、土耳其TPAO (6.53%)、意大利Eni (5%)、法国Total (5%)、日本 Itochu (3.4%) 和INPEX (2.5%)、美国 Conoco Phillips (2.5%) 和Amerada Hess (2.36%)。2003 年,格鲁吉亚发生"天鹅绒革命"后,亲西方的萨卡什维利成为格鲁吉亚总统,BTC 石油管线的建设速度大大增快,2005 年 BTC 石油管线正式投入使用。这一管线的投入使用引起了里海能源生产国的高度兴趣,哈萨克斯坦总统纳扎尔巴耶夫在 BTC 管线的开通仪式上宣布哈萨克斯坦将建设横穿里海的阿克套港至巴库油气管道,这无疑将巩固第比利斯在里海能源外运中的枢纽地位。
美国借重BTC输油管道可以实现其在本地区的三大利益∶第一,提高美国能源资源保障水准;第二,解决地缘战略任务;第三,拓展商业利益。在2003-2005年格鲁吉亚、乌克兰和吉尔吉斯斯坦相继发生"颜色革命"之后,美国主导修建的BTC管道更能体现出有利于美国地缘政治和经济战略的态势;它作为里海石油主要出口管道,会弱化俄罗斯从原苏联继承的里海油气输出垄断地位,阻断经过伊朗出口的可能性,并影响东向到中国输油管道的流量。2006年5月中哈管道也正式投入运营,中国和哈萨克斯坦建立直接的能源贸易往来。美国和中国凭借这两条管道改变了里海地区业已形成的力量平衡,俄罗斯垄断里海石油的过境国地位受到一定程度的动摇。
面对美国这个强大的对手,中、俄两国寻求合作,建立两国在中亚地区的利益联盟。2005年7月在阿斯塔纳召开的上海合作组织峰会上,两国元首做通了上合组织另外四个国家(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的工作,为美国划定了一个最后期限,要求美国关闭在上述国家的军事基地。2005年7月底,乌兹别克斯坦外长致函美国驻塔什干使馆,要求美军汗阿巴德(KarshiKhanabad)基地在180天内撤出乌兹别克斯坦,正是此次峰会的直接促成的。如今,上海合作组织逐步成了一个相互保障安全、并且将美国及其盟国排除在外的区域性组织。伊朗以观察员的身份出席了阿斯塔纳峰会,这更引起了美国方面的不安,一些专家甚至由此断定,一个与美国针锋相对的"北京-莫斯科-德黑兰轴心"正在形成。上合组织中为中国争取在中亚地区的利益提供了很好的平台,中国式的国家资本主义在经济上所取得的成功对中亚国家很有吸引力,至少超过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开出的自由主义的药方。中国的投资,尤其是在能源领域的投资开始使西方国家的援助黯然失色。
俄罗斯在中亚里海地区的合作关系由来已久,虽然受到美国的挤压,仍然有相当的控制力,是中亚最大的能源合作伙伴。美国在中亚以土耳其为基地逐渐延伸势力,BTC输油管线的成功运营打破了俄罗斯对里海地区石油运输过境权的垄断。中国与俄罗斯在对美问题上有诸多利益共同点,在中亚里海地区加强合作的政治阻力要小于美国,并且凭借上合组织渐渐打开了局面。该地区的能源利益,战略地位对三大国而言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在此的力量博弈必将长期持续。但正因为力量斗争的三方都是负责任的大国,该地区发生激烈冲突的可能性很小,政治、经济以及外交拉拢是常用的手段,军事行动基本不会发生。这种斗争形式对该地区的发展反而是一大助益,未来中亚里海地区的石油生产前景相当乐观。
4. 美洲地区石油与政治
相较于以上两个地区,美洲地区主要产油国家在石油安全方面形势基本稳定,这主要得益于其稳定的地缘政治因素与国内安全形势。美洲号称是美国能源供应的"后院",美国在该地区的主导力量形成已久,根深蒂固。美洲的主要石油生产国,如加拿大、墨西哥一直都是美国稳定的原油供应商。美洲的不安定因素主要是巴西的净供给国地位难以持续和委内瑞拉的国际关系僵化对石油生产出口的不利影响。
巴西联邦共和国是 拉丁美洲 最大的国家,政局与石油产量均相对稳定的巴西之所以无法作为一支净出口力量活跃于国际石油市场,最主要原因是其遭遇"中等收入陷阱",长期处于发展中状态,对石油需求量持续处于高位,因而在世界石油贸易中的话语权不足。世界 银行 《东亚经济发展报告(2006)》提出了"中等收入陷阱"(Middle Income Trap)的概念,很多经济体从中等收入向高收入迈进的过程中,既不能重复又难以摆脱以往由低收入进入中等收入的发展模式,很容易出现经济增长的停滞和徘徊,无法跨入发达高收入国家的行列。巴西在经过1968-1973年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10%以上的快速发展以后,在1974年人均GDP突破1000美元,成为中等收入国家行列。然而此后,巴西长期徘徊在中等收入阶段,一直没能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2002年后,巴西经济重新开始新一轮高速发展,但是直到2010年人均GDP才刚刚突破10000美元,近40年在中等收入阶段的徘徊,延续了制造业的发展模式,对石油的消耗量很大,未来的净供给国地位难以持续。
委内瑞拉的石油安全威胁主要来自国内开采技术不成熟和国际政治方面的打压。查韦斯上台以来对西方国家的强硬态度使得其石油合作开采受到限制,而委内瑞拉主要藏油带位于东部奥里诺科河流域,且以重油为主,充分开采这一地区的原油资源需要大笔 资金 、过硬技术和专业人员。查韦斯上台后致力于推行石油国有化,但遭到国内从业人员的反对。2003年石油行业大罢工后,委内瑞拉政府开除大批石油企业管理人员和工作人员。这使得其石油生产领域专业人才匮乏,至今不能恢复。而完全国有化政策又使西方公司难以介入委内瑞拉的石油开采,委内瑞拉国家石油公司(PDVSA,委内瑞拉最大的国家石油公司,拉美最大的工业公司,世界第四大原油生产商和第七大炼油商)面临资金、技术和人员等诸多困难,技术支持乏力表现得越来越明显。
由于与美国的关系不和谐,委内瑞拉的石油生产遭受了来自国际政治领域的压力。近年来委内瑞拉一直力图摆脱对向美国出口石油的依赖。2005 年 3 月,委内瑞拉与被美国视为头号独裁政权的伊朗签订了有助于切断与美国联系的"三角贸易协定"。而由委内瑞拉、玻利维亚、巴西、阿根廷等国的国有石油公司联手推出的拉美地区能源主权问题更是引起了美国的担心与关注。在过去的一年中,PDVSA在加勒比石油组织、南美石油组织共和安第斯石油组织的框架下与拉美 2 0多个国家签订了能源合作协议,承诺的投资总额超过200亿美元。这些能源合作协议的实质就是委内瑞拉以优惠的价格向这些国家出口石油,投资于这些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或直接使用石油收入开展地区援助,以换取对方的政治支持。然而,周边国家对委内瑞拉推出的合作条款反应冷淡。不愿因其提供的优惠石油价格而疏远与美国的合作关系,使得委内瑞拉的石油政策实施困难。未来,委内瑞拉如果能够缓解其与西方国家紧张关系,并开放石油领域加强国际合作,其产油能力将得到极大程度的释放。
以上对世界主要产油地区产油国政治安全及潜在不稳定因素进行分析,可以判断未来石油政治重点关注地区仍将是中东,这一地区不仅石油生产重要性高,且宗教势力强大,民主化进程滞后,政局存在高风险,短期内风险集中的国家为伊朗。中亚里海地区的大国政治力量的争夺与北非与西非地区的社会治安问题也是未来世界石油安全的症结所在。相较之下,美洲地区石油生产力度虽大,但各国政治局势相对稳定,未来影响石油安全的政治变动可能性相对较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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