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的新麦流向了哪里

新冠肺炎疫情出现以来，特别是进入4月以后，国内粮油市场出现了较多新变化。其中，菜油、玉米、小麦价格持续走高，令人们很是担心口粮安全问题，大家对重要的口粮――小麦、稻谷的市场发展态势十分关注，特别是小麦市场购销活动变得十分活跃，新麦市场收购主体出现了多元化，小麦饲用需求也出现快速增长。与此同时，小麦期货市场开始启动，部分产业企业特别是制粉企业已尝试利用小麦期货工具来开拓一条供应渠道。

　　为了解我国小麦市场供需、库存、价格情况，以及产业企业利用期货工具现状，在郑商所支持下，8月17―21日，在河北、山东、河南等地陆续举办了“2020年小麦主产省市场形势调研暨期货应用案例宣讲”活动。

　　涨价成了新麦市场热点问题

　　8月20日，在农业农村部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农业农村部副部长于康震表示，我国全年的粮食分三季，夏粮、早稻和秋粮，目前夏粮和早稻已经丰收到手。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今年的夏粮产量是2856亿斤，比上年增加了24.2亿斤；今年的早稻产量是546亿斤，比上年增产了20.6亿斤。从我国夏粮的品种构成来看，主要是小麦品种，夏粮丰收代表着小麦是丰收的。

　　不过，国家粮食与物资储备局8月25日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8月20日，主产区小麦累计收购4663.6万吨，同比减少1233.8万吨。其中，收购最低收购价小麦612.3万吨，同比减少1207.5万吨。收购量与近3年同期平均水平大体相当。此外，国家粮食与物资储备局8月12日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8月5日，主产区小麦累计收购4285.7万吨，同比减少938.3万吨。其中，河北省收购355.9万吨，同比减少93.5万吨；江苏省收购1083.5万吨，同比减少10.8万吨；安徽省收购592.9万吨，同比减少222.4万吨；山东省收购661.4万吨，同比减少54.4万吨；河南省收购912.4万吨，同比减少538.8万吨；湖北省收购139.0万吨，同比增加6.8万吨。

　　以国营粮食企业为主的多元化收购主体的新麦收购量出现大幅下滑，特别是占全国小麦总产量四分之一的河南省新麦收购量同比减少538.8万吨。这令市场十分吃惊，丰收的新麦去了哪里？

　　记者通过调研发现，与往年大量新麦被集中收购到国有粮库不同，今年我国新麦产量、收购市场主体等均出现了变化，主要表现为各主产区新麦产量差异较大，农民与小商贩、中小贸易商的存粮增加，以及地方储备小麦增补数量大、产业外资金介入积极等。

　　从河北省部分产区的调研情况来看，今年河北省新麦收获面积是减少的，该省2019年秋季小麦种植面积约3305万亩，比上年减少约100万亩。主要原因是，河北省开展了地下水超采治理工作，衡水和沧州等地适当调减了小麦种植面积。同时，今年河北省的小麦在生长关键期受到了低温等不良天气的损害，虽然单产800―1000斤/亩达到了正常年景水平，小麦品质整体较好，但与2019年高产年份的水平相比还是落后较多。

　　今年3―4月，山东省的小麦价格率先创出了1.3元/斤的近年来最高价，并带动全国小麦价格上涨。随后，由于最低收购价小麦大量入市以及新麦上市，该省小麦价格有所回落，但产不足需的现状仍让山东省的小麦贸易商大量从外地调粮。据调研了解，受4月倒春寒和5月初高温天气的影响，今年山东菏泽等地的小麦单产只有800―900斤/亩，较2019年下降200―300斤/亩，但仍属于正常年景。

　　“今年河南省的小麦整体丰产，但豫北和豫南等地区的产量出现了较大分化。其中，豫北地区的小麦产量达到了丰收年景水平，豫南的南阳、驻马店、周口等地小麦均出现了减产现象，个别地区小麦单产只有600―700斤/亩。”河南省小麦主产区的部分贸易商表示，今年河南省小麦单产与总产量不及去年，主要原因是扬花期出现了两场倒春寒天气。

　　以上调研情况显示，各地新麦产量差异较大，加之疫情让农民、小商贩等滋生出惜售心理。在今年新麦上市后，虽然以国营粮食企业为主的多元化收购主体积极入市敞开收购，但新麦收购总量远不及往年，市场出现了分流现象。

　　目前，由于没有权威机构对种粮农户储存的新麦数量进行系统统计，也没有详细的相关数据公布，所以市场对农民的新麦留存量出现了很多猜测，记者在调研中也得到了差异很大的反馈数据。然而，如果结合当前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少、农户已养成地头售粮的习惯、农户几乎没有专用的粮食晒场、农户饮食制作简单化等来分析，那么虽然部分地区小麦减产与疫情让农户较为重视留存一定数量口粮的问题，但当前农户的新麦留存量与往年相比并没有发生较大变化，很多产区农户的新麦留存量不足两成。

　　农户没有惜售，也没有增加新麦留存量，以国营粮食企业为主的多元化收购主体的新麦收购总量又出现大幅下滑，那么丰收的新麦去了哪里？根据调研得到的答案是，很多新麦流向了中小贸易商手中。

　　记者在河南省濮阳市清丰县六塔乡吉张吴村一家小麦收购点看到，800―1000吨的小麦被高高地堆了起来。收购点的吴经理表示，即使近期小麦价格出现下滑，她也不急着卖货，并计划把这批小麦长期储存起来，直到市场价格合适时再出售。

　　据了解，当前走村串巷收购小麦的小商贩，以及拥有一定仓储设施的中小贸易商，均看好小麦后市，几乎都囤积了小麦，有相当一部分新麦就掌握在他们手中。分析他们囤积小麦的原因主要有三个：一是玉米涨价与前期部分粮油贸易商想囤积玉米来致富，令小麦市场出现了“羊群效应”；二是金融机构加大了对中小粮油贸易商的资金支持力度，如很多中小贸易商在新麦上市后可以申请到50万―200万元的贷款，这令他们有能力增加小麦囤积量；三是猪肉等食品价格居高不下等，让他们预计囤积新麦会有一个“好收成”。

　　除了小麦中小贸易商积极囤麦待售外，记者在调研中还注意到一个特殊的现象，那就是各地地方储备小麦增补数量较大，产业外资金介入积极也分流了市场资源，并提振了市场价格。

　　据了解，当前无论是小麦主产区还是主销区，地方小麦储备数量均呈现增加态势，地方储备招标采购小麦的信息更是层出不穷，重要的是采购价格再三上调，这刺激市场不断增强看好后市的情绪。此外，产业外资金今年在新麦市场介入积极，这一方面增加了小麦市场的社会商品存量，另一方面也打破了市场传的统收购模式与库存分布格局，如一家大型粮企仅在河南省数个主产地就收购新麦约15万吨。

　　“四多四少”现象应得到重视

　　根据此次调研情况，可以把小麦市场的新变化和新特征总结为“四多四少”现象：“四多”，即集中库存多、进口多、土地撂荒多、餐饮浪费多；“四少”，即良田面积少、种地农民少、水资源较少、社会余粮少。

　　目前，国内小麦市场的主要供应源来自最低收购价小麦库存，而小麦市场的库存主要集中在以国营企业为主的市场中。虽然有关机构掌握大量粮源有利于市场调控，但这不仅增加了财政负担，而且让库存分布不平衡，也减弱了下游产业企业以及消费者的市场责任与义务，一旦市场出现突发事件，很容易引发小麦价格出现较大波动。例如，在疫情暴发初期，个别地区就出现了抢购面粉的现象，而如果库存分布均衡，农民或城镇居民家里存有一定数量的小麦原粮或制成品，那么市场情绪可能会是另一种模样。

　　此外，说起粮食进口，不仅是指小麦进口这一项，还包括大量的其他农产品进口。从近年来我国粮油进口的数量和品种来看，谷物进口总量虽然没有原来那么多，但今年的小麦进口大幅增加，而油脂油料进口尽管受到了种种不利因素的影响，但进口数量仍然十分庞大。国内急剧增长的需求令进口步伐难以放缓，如大豆年进口量近年来一直保持在9500万吨左右，今年1―7月的进口量已经在5500万吨以上。

　　粮食库存特别是小麦、稻谷库存分别高达1亿吨、2亿吨，再加上源源不断涌入的进口粮油，很容易让产业外人士认为国内粮油供应是十分充足的。于是，近年来，有不少人放松了粮食安全问题，农户开始嫌种粮不挣钱，而导致土地撂荒增多，终端消费者等更是铺张浪费，如餐饮领域浪费较为严重。不过，令人可喜的是，习近平总书记近日对制止餐饮浪费行为作出了重要指示。他指出，餐饮浪费现象，触目惊心、令人痛心！“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尽管我国粮食生产连年丰收，对粮食安全还是始终要有危机意识，今年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所带来的影响更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记者在走村串巷的调研中发现，“四少”现象在广大农村较为突出。近年来，由于经济建设对土地的需求旺盛，不少地方原来用于粮食生产的良田被占用，这导致全国用来种植小麦的良田总面积不断下滑。同时，农村空心化比较严重，很少能见到45岁以下的年轻人。河南省西平县的一位种粮农民告诉记者：“年轻人外出打工，只要肯干，一天挣200元工资是很正常的，就连50岁左右的妇女去当清洁工，一天也可以挣60元。未来谁来种粮的问题值得思考。”

　　“只要降雨天气持续一天甚至半天，国内很多城市就可以‘看海’，而一旦天气放晴，很多地方的‘旱灾新闻’不断。这就是我国当前的水资源现状。”河北省大名县的一位农户表示，国内粮食种植的碎片化、水利等农田基础设施的粗放管理化，以及人们对自然资源，如大至河道、湖泊，小至农村水坑、沟壕的肆意侵占等，让大自然失去很多自我调节能力，令水资源匮乏的农业领域更难突破瓶颈。

　　下游产业集约化生产已完成

　　记者在河北省大名县调研时了解到，总部设在这里的一家大型制粉集团，当前已开工生产的分公司有16家，日加工小麦量约5.8万吨。未来数年内，该集团还有3家分公司将建成，届时日小麦加工量还将提升更多。现阶段，这家制粉集团的开机率保持在95%左右，企业经营效益较好。然而，在河南省遂平县，在短短7公里的一条省级公路沿线上，分布着数家大中型制粉企业，已投产与即将投产的小麦日加工能力约1.4万吨。另外，河北省一家全球最大的挂面生产企业，一条日加工小麦3000吨的生产线只要数名工人就可以完成生产任务。

　　“截至目前，我国小麦下游产业集约化生产已经完成。在大型制粉企业名单中，民营、跨国粮商和国营企业的结构与产能较为均衡，各大制粉集团下属网点在全国已基本布局完毕。”河南省粮油对外贸易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晓娟告诉记者，下游产业集约化生产的完成，意味着国内市场对不同品质甚至某一品种的小麦需求日趋稳定，这让小麦制品的质量和数量日渐提高与稳定。更重要的是，最终为产业上游实现规模化、良种化、标准化等生产打下了基础，有利于改变小麦产业上游种植领域的分散和小规模生产模式，并提高了小麦种植的综合效益与效率。

　　在调研过程中，记者接触了不少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这些企业所面临的经营难题，普遍为地租高、年度间经营风险波动大、所种农作物接近成熟时有被盗情况出现等。这让小麦产业的上下游难以实现有效对接，不利于我国小麦产业稳定发展。

　　“地租1000元/亩，虽然每年可以种两季，但除去地租、农资等投入外，企业种植的数万亩农作物基本不挣钱。”部分涉农企业负责人介绍说，公司所租土地通常是通过土地流转方式得到的，成本相对较高。更令人焦心的是，每到农作物成熟季节，由于农田分布在很多村落中间，成熟后的作物被盗较多，所以增加了企业经营风险。

　　小麦期货受到产业企业青睐

　　虽然今年新麦上市后价格不断上行，但与玉米、大豆等农产品价格的上涨幅度相比还是比较小的，这让小麦价格优势得到显现。受此优势支持，当前国内小麦的用途得到拓展，如饲用小麦开始大量增加，小麦粉还在餐饮等领域挤占玉米淀粉的市场份额。此外，在大型制粉企业与挂面生产企业，记者发现，小麦制品更加系列化、精细化，完全可以满足市场的各类需求。

　　郑商所小麦品种相关负责人表示，近年来，随着我国农业种植结构调整和小麦育种水平发展，优质小麦种植面积持续扩大，质量逐步提升，强麦期货原交割标准中的基准品标的物由优质强筋小麦向优质中强筋小麦偏移，原规则已不能满足产业企业套期保值的需要。针对以上情况，郑商所从交割标准、交割流程等方面对强麦期货规则进行了修订。同时，当前我国小麦市场相比往年发生了较大变化，不但表现在种植、供应、需求、质量等方面，而且表现在产业集中度、产业链延伸、产融结合等方面，特别是优质小麦，面积扩、产量增、需求强、融资多，是强麦期货市场活跃的扎实基础。

　　“小麦市场近年来出现的现象值得关注。面粉厂的产业集中度越来越高，部分企业、小麦贸易商等由于经营量增加，对资金的需求更加强烈，他们往往通过场外非标抵押等方式来融资，偶尔会出现合同纠纷。另外，企业在经营中面临的其他风险也较大，迫切需要市场提供切实有用的金融工具与渠道来解决这些问题。”据河南省金五谷公司总经理李小留介绍，在以往小麦期货活跃期，很多产业企业对小麦期货工具的运用十分熟练，但后来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小麦期货活跃度降低，产业企业失去了一个“好帮手”。如今，新的小麦期货合约上市了，市场对此非常关注，未来的发展前景较为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