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消费支出开始放缓，经济增长后劲不足

2023年2月1日
消费支出这个美国经济引擎开始失去动力。

过去的四个月中，美国零售支出有三个月出现下降。去年12月份，经通胀调整后，包括租金、理发和主要账单支出在内的服务支出持平，为近一年来的最差月度表现。由于抵押贷款利率上升，去年美国成屋销售下降到2014年以来的最低水平。汽车行业创下了十多年来销售最差的一年。

这与2020年下半年的情况截然相反，当时美国人将美国经济拉出了疫情低迷期，帮助美国避免了许多经济学家所担心的长期不景气局面。出行受限期间，消费者抢购健身单车、电视和学生使用的笔记本电脑。限制措施取消后，他们迅速回归喜欢的餐馆和旅行目的地消费。

在美国政府刺激措施、充裕的储蓄和低成本信贷的帮助下，美国人继续消费，即便通胀已经大幅上升。去年，面对达到40年来高位的通胀率，美国人的支出增长速度超过了通胀。在2022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消费者支出的增长都比物价涨幅高出约2个百分点。

现在，高支出的驱动力正在减弱，而通胀仍然居高不下。去年12月份，美国人月收入中储蓄占比为3.4%，低于一年前的7.5%，继续从2020年4月的纪录高点回落。信用卡利率上升，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简称：美联储）已经发出信号，计划本周将基准利率再提高25个基点。这将使美国联邦基金利率目标提高到4.5%至4.75%之间，而去年年初，这一基准利率还接近于零。


美国去年12月份以CPI衡量的同比通胀率连续第19个月保持在5%以上，是自20世纪80年代初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

消费者支出占美国经济总量的约70%。接受《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调查的商界和学术界经济学家们平均预计，未来12个月内美国经济衰退的概率为61%，其中一个关键原因就是消费者需求放缓。但许多经济学家表示，如果消费模式企稳，美国有望完全避免衰退。

有一个因素加大了预测难度：美国失业率处于半个世纪以来的最低水平之际，包括亚马逊公司(Amazon.com Inc., AMZN)、高盛集团(Goldman Sachs Group Inc., GS)和微软(Microsoft Corp., MSFT)在内的一些大公司已开始裁员。

Nationwide首席经济学家Kathy Bostjancic表示：“最后的力量堡垒是劳动力市场，但我认为劳动力市场承受不了所有这些其他因素的影响。”

最近的裁员趋势让32岁的Benjamin DeLong感到担忧，他是明尼苏达州南部一家工业制造商的客户经理。DeLong的储蓄在疫情期间增加到了3,700美元，一定程度上归功于政府的刺激措施。而现在他的储蓄只剩大约3美分。

DeLong说，他不得不动用自己的积蓄来支付不断上涨的食杂费、水电费和汽车保险费用。去年，DeLong和他的伴侣决定与另一些家庭一起买了一些猪，放在亲戚的农场里饲养，自那以后，他发现自己在食品方面的支出压力得到一些缓解。他们一共获得近150磅猪肉，DeLong估计，这在食品开支方面为他们节省了约500美元。

他表示，裁员的可能性是“他现在不得不考虑的严峻形势之一。如果我不再有收入，将会发生什么？”


纽约的购物者。

图片来源：GABBY JONE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到目前为止，即便在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的情况下，美国的就业机会仍然充足，工资在继续上涨。2022年12月，美国的失业率降至3.5%的低点，每小时工资同比强劲增长4.6%。根据美国劳工部的数据，去年11月，美国约有1,050万个空缺职位，这表明对劳动力的需求仍然强劲。

“在就业前景方面，现在很多家庭都很安心，而通常情况下形势不会有这么好，”田纳西大学(University of Tennessee)的经济学家Marianne Wanamaker说。“他们知道，如果他们愿意，明天就能找到工作，现在的情况基本上依然如此。”

不过，劳动力市场出现了些许疲软迹象。雇主们正在快速裁减临时工，而失业者找到新工作的时间周期也在拉长。与此同时，根据美国劳工部的数据，每周的工作小时数已经连续两个月出现下降，这导致就业人员到手薪资的上涨速度放慢。

纽约市纹身店First Class Tattoo的老板Mikhail Andersson已经感受到了需求减弱的迹象。2020年夏天从疫情封控中重新开放后，那些手握失业保险金和刺激支票的消费者为Andersson带来大量生意。

去年11月中旬，Andersson开始接到一些此前预定了全天纹身时段的客户打来的电话，他们说自己只能负担较短时段，或者干脆完全取消。去年12月Andersson有15个全天时段的预定被取消，他擅长的纹身项目通常需要五到六个全天时段才能完成。


纹身店First Class Tattoo的老板Mikhail Andersson已感受到了需求减弱的迹象。

图片来源：GABBY JONE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他说：“在我从业15年的时间里，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人们打电话来说他们现在没钱，或者只能负担一个小时的费用，因为他们目前的经济状况非常糟糕。”

就目前来说，First Class Tattoo大降价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基本需求水平仍然强劲。该店的等待名单上仍然排着大约250名客户。

同样令许多消费者倍感压力的是：过去一年，美联储的紧缩政策导致利率快速上升，已推高了各类债务的成本。

去年秋天，美国房贷利率达到20年来最高水平。据联邦住房贷款抵押公司(Freddie Mac, 简称﹕房地美)的一项调查显示，去年第四季度大约57%的受访消费者对支付房贷感到担忧，该比例高于第三季度的48%。

这些成本的上升正逐渐开始让消费者放慢支出，尽管人们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意识到这种影响。

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经济学家Kenneth Rogoff表示：“我们很可能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处于利率上升的环境。你会认为这终将抑制消费，尽管我们还没有完全感受到这一影响。”

美联储在2021年就犯错了，在数月里坚称通胀是暂时的、会自行退去。如今，为了遏制通胀，美联储已经将政策利率抬高至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的最高水平，2023年计划继续加息。越来越多的经济学家、投资者和企业CEO们认为，这会将美国经济推向衰退的深渊。本则视频中，《华尔街日报》的Dion Rabouin解释了学者们所看到的情况，以及他们为何要敲响警钟。封面图片制作：David Fang WSJ S Chinese

据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数据显示，去年第三季度信用卡余额同比增长15%，为20多年来的最大增幅。

此外，在美国最高法院对总统拜登(Joe Biden)的学生债务免除计划作出裁决后，数千万美国人将在今年晚些时候开始或恢复偿还学生贷款。自2020年3月以来相关学生贷款偿付已被冻结，此类偿付按计划将在诉讼解决或前述计划实施60天后恢复。

未来几个月，许多纳税人报税时获得的退税额将减少，因为国会没有延长在疫情高峰期实施的税收减免。

多数失业美国人可以领到至多六个月的失业金，金额为以前工资的一小部分，与疫情救助计划启动前相同。在疫情援助计划下，美国人可领取长达18个月的失业金，有时候工人领到的失业金超过他们的工资。

之前慷慨的失业福利以及联邦向家庭直接支付的资金，导致美国人每月储蓄的收入比例在2020年达到新高。后来储蓄率从抗疫封锁开始时的30%以上下降到大约3%。在2019年，即疫情爆发之前那年，这一比率为8.8%。


过去的四个月中，美国零售支出有三个月出现下降。

图片来源：GABBY JONES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过去一年股市的大幅下跌也让消费者感到震惊，比如亚利桑那州斯科茨代尔的Sara Laor。Laor今年57岁，她说股市下跌使她的401(k)和IRA账户缩水了近40%。

在过去的一年里，她们一家不得不动用储蓄来支付必要的汽车和管道维修费用。他们正在推迟其他开支，比如购买一辆新车，同时还放弃了点餐消费。

她现在试着在花钱时慎之又慎，避开要用到昂贵鸡蛋的食谱，还购买更多的罐头食品。

她说：“我无论做什么，都觉得自己比以前穷多了：这件事能做吗，那件呢？”

美国工厂、托运商和进口商正在收缩规模，这一迹象表明它们预计未来几个月美国人的需求会减少。

加州洛杉矶和长滩港口去年12月份的进港货物量同比下降了20.1%，而自去年8月以来一直低于2019年的水平。一年多以前，港口的积压货物引起了美国总统拜登的注意。

从事卡车和铁路运输的J.B. Hunt Transport Services Inc.的首席运营官Nicholas Hobbs说，公司发现对家电、家具和健身器材等大件产品的需求出现了下降，不过拥有折扣库存的低价零售商出货量有所增加。


Millberry和她的家人在买完杂货后整理物品。

图片来源：ANDREW SPEAR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33岁的Jazzlyn Millberry一直想办法大幅削减支出。去年秋天的一天，她的银行应用程序显示，她的四口之家一个月的日杂和家庭用品的费用已经从大约600或700美元上升到900美元。

Millberry说：“我发现自己现在为了买最优惠的商品以节省开支，会去三四家不同的日杂用品商店。”她是俄亥俄州匹克灵顿的一名医疗保险理赔分析师。

她最近的一次出行去Kroger买了鸡蛋和肉类，在Aldi购买农产品，在山姆会员店(Sam's Club)买了孩子的零食，卫生纸则是在Target买的。

她已削减了日杂用品、餐馆就餐、美容美发的支出，而同时过去几个月里她的信用卡欠款仍然在增加。她说，她开始只按最低还款额还信用卡欠款。


Millberry离开一家Aldi。

图片来源：Andrew Spear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