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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听 发表于 2020-9-18 09:33

秋分亦繁华

暑退秋澄气转凉,日光夜色两均长。正是秋分时节。

  世界像打翻了颜料桶,谷子的枯黄,玉米的苍绿,天空的湛蓝,云彩的洁白,各色果实的赤橙青黄,大块块,小团团,一滴滴,一点点,鲜亮,浓稠,厚重。

  单单从色彩来看,秋分,就是一个繁华、体面的节令。

  秋风清凉,是有色彩的清凉,像研熟的墨,一点染,色彩洇出一大片。草木呢,本来有着宣纸的韧而润;秋风一吹,多了铮铮硬骨。秋风吹草木,浓墨遇宣纸,都会生出风骨来。那是一种最美的相遇。秋的诗意,斑斑斓斓、深深浅浅透出了层次。满山果树,香味先扑过来了,跟着风一尥一尥,莫是秋风被诗意熏染醉了吧。

  秋风入果林,先上了树。一枝果子,有老绿叶子半衬半遮,便是工笔细描、溜边沉底的小幅手札。果子是一丝丝红过来的,谁的用笔那么纤细呢?嫣红、浅红、黄里发红、青黄、沉青,一个苹果,就这样,把色泽的渐变一丝丝呈现给你。

  山前山后,路边坡地,地势不同,秋风的脚步也不一样。那背阴的沟谷里,任你再三催问,我自纹丝不乱、心有主张。左看,右看,心气顺了,就红它几个;烦了大势,就不红不黄。

  有那么几个,就倔强地青在那里,像一个个孤傲的青眼。

  黄豆的叶子,变软变薄,秋风哈口气,它就落满了垄。卵圆的黄叶子,堆积起来,豆棵上就不剩啥了。豆荚,一串一串让豆棵子一点也没显轻松,好像那叶子卸也是白卸了。它们不过是秋风寄下的封封书信,分量轻重要看谁来读。

  绿豆和红小豆的叶子也在落,但豆荚是一茬茬成熟的,今儿几个,明儿几个,后儿再熟几个。熟透的豆荚,你不理它,它生起气来,会把自己炸裂。啪的一声,豆粒四散,落在豆叶里,让你寻也寻不见。所以,一到豆将熟,村里人天天挎着柳篮去摘豆,俯身弓腰,采采复采采。俯仰之间,是对豆子的抚慰,也是对一个季节的礼敬。

  蓝天,骄阳,棉田里一片耀眼的明亮。一朵朵肥实、暄松的白,被阳光喂饱,从“棉花碗儿”里膨出来,膨成巴掌大一团。摘棉花的人,腰里系着包袱。他们像鸭子一样回到地头,把一包袱棉花倒向床单。一团白云,哗然飘落。花开天下暖,花落天下寒,这是齐白石画作《棉花》的题款,我觉着,这句大实话里,有着深深的感恩。

  有人家煮落花生啦!秋风把它的味道,传播得四下都是。刚出土的落花生,带壳加盐煮着吃,美白肥嫩,余味悠长。还有,最好趁热吃,偏甜,偏糯,偏清俊,醇醇的,有一种爽朗秋境。

  才女张爱玲,喜吃盐水花生。她把微风中的藤椅、盐水花生和苏格兰风笛,一涂一抹,凑成了一副淡泊辽远的画面。这是秋分季节里的图景,有着清中带浓、浓中寓清的奇异美好。

  秋风凉凉吹,阳光细细撵,秋分很快就过去了。短暂、沉厚的秋分,有一种大局已定、丰收在望的丰腴美感。它是迢遥跋涉之后,生活最终展露的繁华和殷实、体面和蓬勃。这种体面,更多是心灵层面的满足,只有亲手亲脚、亲力亲为,才能享受到。

  繁华和体面,从来不靠谁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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