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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听 发表于 2023-10-19 10:49

夜读 | 在充满不确定性的市场中寻找确定性

苏格拉底说,未经审查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交易生涯亦如是。本文笔者结合自己交易中的一些体悟和感想,总结出“自己的观点”。当然,所谓“自己的观点”也是看来或听来的,践履者不知凡几,甚至可能因行之无效而秋扇见捐。文中观点和方法均为笔者所思、所想、所行,或引起共情,或引发思考,如有不妥之处,欢迎指正。

市场是不可预测的

证券投资市场存在各种各样的分析流派或交易方法,每种方法均有其思想或理论基础,也各有优缺点。投资者服膺并选择哪种理论或方法,与其经历、经验、对市场的认识,甚至性格等有着密切的关系。

很多期货交易者及研究者认为,期货是高风险、高收益的投资产品。但我认为,该结论有失偏颇。很多行业人士之所以认为期货是高风险投资品种,原因有三:一是其杠杆属性,为产生高风险提供了可能;二是因人性中的贪欲,正所谓“所持者狭而所欲者奢”;三是因投资者对自己能力的高估。

事实上,杠杆仅仅是一种金融工具,交易风险是高还是低完全取决于使用者。杠杆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可以让投资者获取相对较大的融资,放大风险却并非风险来源。高风险只是投资者的个人选择,西西弗斯之石并非投资者的宿命。

正因为很多投资者把杠杆作为“以小博大”的工具,因此他们热衷于追踪市场信息、预测市场走势,基本面分析、技术分析,甚至星相术数,花样繁多。

市场上也经常会出现一些预言家,且在一段时间内广受追捧。但是我们所看到的准确预测,不排除只是一种“幸存者偏差”。因为错误的市场预测比比皆是,投资者大多一笑置之,而“正确的预测”却能得到更多关注。

哲学家卡尔·波普尔的“三个世界”理论认为,世界1(物质世界)、世界2(精神世界)和世界3(客观知识世界)之间直接或间接地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不过世界3是通过世界2对世界1产生作用。思想文化评论杂志《读书》2023年第3期《经济世界和经济学的世界》一文提出,在现代人类经济生活的时空里,存在着“三个世界”。一个是“经济现实”的客观世界,一个是“经济经验”的第一主观世界,还有一个是“经济理论”的第二主观世界。经济学对于经济现实的反映、影响和作用,需要通过“经验”这个中介才能实现。其中的经济经验世界就是“自生自发”的经济世界,即各类市场主体依据个人经验或信奉的理论做出决策、采取行动。

事实上,由于“人的智慧并不足以理解复杂的人类社会所具有的全部细节”,“无论我们的理论和观察技术在多大程度上有助于我们解释我们所观察的那些事实,它们在下述两个方面仍对我们帮助甚微:一是探明并确定所有那些可以决定复杂模式的特定情势,二是探明并确定所有那些我们为了达致完全解释或准确预测的时候必须知道的特定情势”。

比如事件驱动型预测。在财经新闻或分析文章中,经常能见到 “……不及预期(远超预期)”“……意外上升(下降)”这样的标题。如果追踪“预期”的来源,或许就会对其可靠性产生怀疑。在经济数据公布前,很多研究机构、专家会给出各自的预测值,某些机构综合多个预测值形成“市场预期”。可见,所谓市场预期或共识,其实是对各种相互关联或冲突的预测值的人为综合,反而掩盖了各类市场主体的分歧。

此外,尽管有些投资者不具备经济学专业知识,但对经济状况是有直观感受的,因此每个人都可以是“支配舆论的小王国”。经济体系的复杂性和开放性,就在于所有身处其中者都有自己的感受和见解,并由此而作出行动,或许几乎没有什么理论依据。但山野村夫、贩夫走卒根据自己的切身感受而得出的判断或预测,准确性未必低于那些拥有大量统计数据和经济理论的专家学者。如勒内·笛卡尔所言,普通人的推理所包含的真理要比读书人的推理所包含的多得多:普通人是对切身的事情进行推理,如果判断错了,它的结果马上就会来惩罚他;读书人是关在书房里对思辨的道理进行推理,一定要花费较多的心思,想出较多的门道,才能把那些道理弄得好像是真理。

我认为,经济数据、议息会议、新闻发布会、重要人物讲话等均可视作丹尼尔·J·布尔斯廷所称的“伪事件”。比如,美国政府停摆期间,许多经济指标推迟发布,但美国股市依然正常运行,市场波动性也未因此减弱。再比如,在消息面没有明显变化的情况下,市场同样会起起落落。这说明市场的复杂性和市场参与者决策的多样性。事件只是给市场提供了一些炒作题材,或者为研究者提供了解释市场变动的素材,真正的影响其实很难把握的。研究人员习惯于将发生时间相邻的事件联系起来,并对市场波动作出解释,即“在此之后,因此之故”。如此简单的因果推论实际上忽略了很多基础性因素,或无意识地把这些因素作为潜在条件,比如经济环境、政治环境、文化环境、制度因素等。现实情况是,同类事件在不同地区,甚至在同一地区的不同时期,其影响也会有很大差别。很多时候事件和结果未必真是因果关系,或只是部分因果关系。

利用统计分析工具进行预测会怎么样呢?《拆穿数据胡扯》中说,信息领域充斥着用定量描述来误导人的冒牌货,只要是定量的数字和统计数据,就会给人一种严谨可靠的感觉,新派胡扯试图用数学和统计语言来营造严谨性、准确性,试图给胡扯披上“科学”的外衣。由于发表偏见的普遍存在或对统计分析的迷信,很多研究人员寻找具有统计显著性的“规律”为鹄的,并据此预测。但“社会事实如此复杂,既不可能从整体上加以把握,也难以预见它们相互影响带来的后果。同时,在那些可见事实背后,有时似乎还暗藏着成千上万的隐形原因”。而且“一个人的大脑显然不可能详尽说明‘一个由无数成员和各种潜在思维方式组成的社会所释放出来的那种行为方式、感情方式和思维方式’”。况且很多“规律”是通过样本取舍、指标增减等手段实现的普洛克路斯忒斯之床。

比如,我偶然发现,有时候同一时刻,不同机构对同一个地方的天气预报竟然大相径庭。这意味着获得“正确的”天气预报信息要靠运气。如果只从一个渠道获取信息,可能经常遇到“正确的”预报。事实上,这只是碰巧在“对的时间”选择了“对的答案”。天气预报尚且如此,更遑论经济预测。

一般情况下,能对我们的生活产生较大影响的是极端天气。同理,市场中的常规性事件及分析,我们完全可以轻松以待,但重大突发、极端事件却不可等闲视之。但由于极端事件的不可预见性,我们只能以史为鉴,通过记载和分析获得启示,并关注现实中发生的极端事件,因为“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就像猴子、章鱼都有可能连续多次给出“正确的”预测结果,理论上说,在涨跌方向上,长期预测任何人都有50%的正确率,连续多次“预测正确”也不无可能。由于自利偏差心理的普遍存在,“正确预测”的塞壬之歌让投资者在预测的道路上留恋忘返。预测失败会检视自己在预测中是否忽略了某些因素,很少有人怀疑方法本身的可靠性,更少人会想到市场本身的不可预测性。因此,再多的努力也只是磨砖作镜。当然,也有投资者对自己的预测既没有信心,也没有太多热忱,预测只是和尚撞钟式的点卯,所以总是“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辞”,成为无法证伪的“一指大师”。

接受并顺应市场的周期波动

市场如此难以捉摸,我们该何去何从呢?理性的做法,当然是“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那么,交易市场上到底有没有,或者说能不能找到值得依赖的确定性规律呢?勒内·笛卡尔说:“有一条非常可靠的真理,就是在无法分辨哪种看法最正确的时候必须遵从或然性最大的看法,即便看不出哪种看法或然性大些也必须选定一种,然后在实践中不再把它看成可疑的,而把它当作最正确、最可靠的看法。”古人认识世界“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视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我们对世界、对市场的认识大抵也脱离不了直接或间接的经验与知识。

我认为,自然界及人类社会中,可以结合并应用于交易实践的确定性因素或规律有以下几种:一是“万物皆流,无物常住”,其变或大或小,或速或缓,或烈或柔。价格变化同样如此。二是“反者道之动”“无平不陂,无往不复”。佛家认为,“世为迁流,界为方位”,成住坏空,循环往复;科学家推测,地球气候存在冰川周期,在大的周期内又包含若干不同时间范围的较大和较小周期;考古和文献记载表明,人类曾经经历寒冷期和温暖期的交替变化,比如地处黄河中游的陕西府谷和山西临县就发现竹子化石;从我们自身的经验,可以直接感受到自然界的寒来暑往、四时变化。

社会领域同样如此:家族盛衰,个人沉浮,均福祸相依,否极泰来。经济领域,不论是经济理论,还是经济政策,几乎都是在相互冲突、相互对立中来回摇摆,相机抉择。经济学家和政治学家一直试图找到熨平经济周期的良方,但至今仍在上下求索。部分经济政策或许可收一时之效,却可能给未来经济运行埋下隐患。反映到市场价格上,也同样呈现明显的周期性波动特征。

市场中的各类价格变动,概括起来就是:短期内的随机性波动(即波动的确定性与波动方向和幅度的不确定性)和长期内的周期性波动。市场波动给投资者提供了不断积累实盈的机会,尼采说“没有比能杀死我的东西,使我更加强健”,适度使用杠杆为我们长期计划交易提供了更大的操作空间。

从过去的众多案例中我们可以比较明确地知道,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将会达到某个价格。但是,何时到达是没人可以准确预知的。纳斯达克综合指数用了十多年时间恢复到互联网泡沫破灭时的水平,并在其后屡创新高。道琼斯指数上万点时《道指36000点》一书曾被目为狂人谵语,但当时看来遥不可及的点位在二十多年后的确成为现实。日经225指数至今尚未恢复到1989年日本施行紧缩性货币政策前的水平。

同时,由于短期内价格波动的不确定性,我们要有面对浮亏的心理准备和心理承受能力。尼采说:“在群山中,最近的路是从顶峰到顶峰,但为此你必须有长腿。”事实证明,很少有人具有跨越经济周期的“长腿”,能躲得过经济周期的洗礼。赫拉克利特说过,上升的路和下降的路是同一条路。我们不可能只走顺路,而避开逆路。历史上,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价曾经有三次回撤50%左右,美国次贷危机期间,该公司持有的美国银行股票有过股价从55美元到2.53美元的经历。但是,不管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股价曾经回撤多少,长期来看仍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普通投资者之所以难以取得长久的成功,就是因为常自作聪明,灵活性太强而原则性不足;总想着顺势而为,结果却总是事与愿违。

此外,值得关注的一点是,对投资者行为的某些研究结论,可能会对投资者产生误导作用,比如所谓的“处置效应”,一定程度上就可能诱导普通投资者更严重地追涨杀跌。比如前文提到的美国银行股价下跌时若继续持有,如果发生在普通投资者身上,可能就会被认为是“处置效应”,但发生在巴菲特身上,就被认为是价值投资。事实上,巴菲特到底是坚信价值,还是笃信“大而不能倒”,抑或同样有运气的成分,外界根本无从断定。这是权威迷信导致的归因偏向。

塔勒布将巴菲特称为“一个随机游走状态下运气特别好的傻瓜”,可能有戏谑的成分,但也并非全无道理。我国股票退市制度从之前关注企业净利润指标变为关注可持续经营能力,这是制度层面对经济周期或行业周期出现的必然性、企业经营不确定性以及连年亏损可能性的接受。如果股价可以反映企业基本面状况,那么股价涨跌也是应有之义。

弘一法师有言:“人生最不幸处,是偶一失言,而祸不及;偶一失谋,而事幸成;偶一恣行,而获小利。后乃视为故常,而恬不为意。则莫大之患,由此生矣。”我们要在市场运行的长河中,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不急不躁、不贪不惧、不徐不疾、不停不歇,随着市场的波动驶向成功的彼岸。

文章来源:期货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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